“瑰清,给我住手!”
拼命跑到这里的秦芳,满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此幕,紧张得连声音都变了,“瑰清,你要是敢杀了他,你哥哥一定会记恨你一辈子!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原谅你!”
瑰清拼命摇头,喃喃哽咽道:“那又如何让他回来与我对峙啊。我宁愿他打我骂我,用失望的眼神看我,也不愿意他继续留在随时可能死掉的大奉!”
瑰清已经迈出一步。
秦芳怒吼道:“瑰清!你这么做,你哥哥真的会对你恨之入骨!”
瑰清停下脚步,转头对她莞尔一笑,笑容是那般的惨淡。
“让他恨我好了。反正我本来就是个不听话的妹妹,不差这一次了。”
“愚蠢!你以为牺牲你自己就能解决问题吗”秦芳泪如堤决,用尽全身力气哭喊道:“别忘了是谁把他逼的离家出走!你还想重蹈覆辙吗!”
这道声音仿佛刺耳的尖啸,穿透了瑰清的心脏,她猛地停下,愣在原地。
“你以为快要伤心到失心疯掉的只有你你以为盼思之如狂的只有你娘也是啊!你爹也是啊!但是为什么就不能相信他他性命攸关的时候,你怎么能够伤害他,你应该相信他,为他祈祷啊!”
“瑰清,收手吧!!”
秦芳所言成真,铺天盖地的煞气瞬间退去,阳光再一次温暖整个京城,天朗气清,一片祥和。
而那袭白裙女子,扑通一声栽跪,双手掩面,泣不成声。
“清儿。”秦芳在她面前缓缓蹲下。
将她捧面的双手缓缓扒开,是一张悲恸凄惨到让人心死的哭容,秦芳心如刀绞,用力抱住她。
“我只想让他回来,我只想当个好妹妹,我有什么错!”
此时此刻,哪怕是天底下所有人的委屈加起来,都比不过眼前这位伤心到极致的女子。
秦芳颤声道:“不,你听娘说,你真的真的已经是个很好的妹妹了。你真的已经很棒了。”
瑰清死死抱住秦芳,眼泪涟涟,哽咽道:“娘,你倒是让他回来,你让他回来啊。”
“那天在青坟山顶,明明是他把我领回家的。可他现在却不要我了,不要咱们这个家了!”
瑰清的眼眸里如有天灾大水泛滥,止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犹如打开了决口。
这般凄惨,万物见此犹凋零。
秦芳这辈子也没见过如此失态伤心的瑰清,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复原那颗已经碎成千万块的心。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力抱着她,让她感受到温热,让她能够肆无忌惮地痛哭发泄。
张沽怔怔站在原地,看着跪在自己身前伤心女子,全身止不住地颤抖。
永嘉南渡的那一年,她也是这么跪在自己面前,哭得不成样子。
世人不知道这位帝师之孙为何明明有雄才大略,却甘愿隐居陋巷,只是摆棋下棋,赚那几个放在兜里叮当响的铜板。
大奉正统被颠覆不算什么,亲眼看着自己爷爷舍身求法不算什么,这都不是张沽大隐不入世的原因。哪怕最擅长霸道破局,他也不曾赢过心里的下棋之人。
那个人,就是他自己,是当年一意孤行的自己。
直到在难船上亲眼看着她被挤下水,看她拼命挣扎,看她在水中吐出最后一口气,然后缓缓沉下,张沽才明白原来年轻时的自己,是那么愚蠢,是那般无药可救。
如果当时,不曾听从爷爷的话选择逃难,如果尝试一下把持朝政,亲力亲为,是否就不会覆国,自己妹妹是不是就不会死在永嘉南渡了
他永远记得王姒之的那句话。
“事实上,你们大奉那个时候气数未尽,已经迎来转机。可惜你们只听天命,而没有尽人事,所以大奉还是灭亡了。”
自己妹妹就死在眼前,所以张沽比谁都懂眼前女子的伤心。
如果真的因为自己,而导致这对兄妹失去彼此,这绝对是张沽无法承受的生命之痛。
“我张沽已经成为自己的罪人,不能再成为别人的罪人。”
这位相当足以治国入庙堂的儒冠监生,双手合于胸前,作揖鞠躬,沉声道:“张沽愿意一辈子镇守国门,愿意一辈子老死社稷!张沽愿意做那皇帝!”
声音不大,却久久不散。
这一天,即便张沽依旧没有真正入仕,却是他真正的入世。
他与曾经的自己和解了,赢了那场棋局。
我与我周旋久
宁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