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在愤懑难当的时候都喜欢讲“公平”二字,你给他的多一点,给我的少一点,不公平,我恨你,这是分配不均的恨意;你昨天给我的多一点,今天给我的少一点,不公平,我恨你,这是升米恩斗米仇的恨意。
当张小满赶到汽修棚的时候,出租车司机正居高临下地和汽修工掰扯着“公平”两个字。
其实出租车司机很少跟人聊公平,毕竟像他这样的人,每天挣扎在温饱线上,吃了这顿没下顿的,不是在出车就是在出车的路上,日晒雨淋,哪有什么闲情逸致谈什么公平。但他今天必须要谈一谈,因为双手双脚被捆住,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汽修工口口声声叫喊着不公平。
“好,宋老二,你既然要跟老子谈公平,那我们就来认认真真摆谈一回,”出租车司机蹲下身子,和宋老二保持同一高度,指着天花板道“我问问你,这家汽修棚你是咋得来的?”
宋老二眼神飘忽一下,又迅速狠厉起来,梗着脖子,“那是我师傅送给我的……”
“你师傅……”出租车司机嗤笑一声,“那个人也是我爹,从法律角度来讲,这间汽修棚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应该是老子才对,跟你龟儿子没半毛钱关系!结果我爹看你可怜,快咽气的时候把整个棚子送给你了,我这个当儿子的一个汽车轱辘都没有得到,我问你,这公平不公平?”
“送给你也是浪费资源,”宋老二轻蔑地瞥了出租车司机一眼,“宋义程,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清楚蛮,从小到大你有哪样事情是做成了的,不论搞啥子都是三分钟热度,老爷子当时就说过,想要你这辈子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做一件事,除非拿根绳子把你捆起来……所以干来干去,也就只有给人家开车当牛马适合你,修车这种手艺活你会吗?汽修棚交到你手里,不出两天就要变成垃圾站。”
宋义程瞪圆眼睛,站起身来,双手叉腰,“嚯哟,你龟儿子也太看不起人咯,老子今天不给你露一手,你怕是还真以为老子是个废物……”从旁边的杂物里挑拣出一堆乱七八糟的零件,深吸一口气,“看好了,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不消片刻,一个被重新组装起来的汽车vt变速箱出现在宋义程的脚下,宋老二怔怔地看着那台变速箱,“你会修车?”
“废话,”宋义程往地上啐了一口,“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老子跟我爹学修车的时候你还在街上捡垃圾呢……”
“那师傅他还……”
“都说了,是我爹可怜你……”宋义程叹了一口气,“自古以来就有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老子就是不会哭!看到你龟儿子哭得那么伤心,老子也不想跟你争抢啥。我爹知道我虽然性子不定,但是手艺多,不接手汽修棚还不会饿死。你就不一样了,要是你没了汽修棚,是真的会饿死在路边上的……”
宋老二眼帘低垂,面色黯然下去,讷讷不语。
“本以为汽修棚交到你手里能够发扬光大,没想到生意反而一落千丈,”宋义程唏嘘不已,“这些年要不是老子让同行开车尽量走这条道,汽修棚怕是早就关门大吉了,明里暗里还接济了你那么多次……老子媳妇最近要生崽子问你借2000块钱,你硬是一分钱都不掏,我问你,这个又公平不公平!”
越说越气,宋义程双眼喷火地拽着宋老二的衣领,怒声道,“老天爷好不容易开回眼,让老子捡到那个袋子,就算那些都是假货,拿去当手工艺品卖了,再怎么说两千块是绝对能挣到的,是你说有门道,带着我一起发点小财,老子猪油蒙了心,把袋子交给你……你龟儿子倒好,认钱不认人,跟老子玩黑吃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