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苏云,是一个准大学生,此刻坐在通往大学的火车上,她要去离家很远的城市读大学,而大学生活曾是她十几年来最美好的憧憬。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没让家人跟着,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加独立。她不喜欢太多的叮咛嘱咐,因为会让别离显得太过煽情。纵然万般不舍,她更愿意放在心里。可能是因为她是一个南方女孩的缘故,也可能是从小看过太多言情的书籍,每次中那些关于离别的场景或者结局的悲剧,都会让自己泣不成声。不知从何时开始,把感情沉淀得温婉细腻。想到父母的伴随终将会成为最后离别时的催化剂,她怕不能控制自己。
她厌倦离别的场景,与亲人分开,与朋友离别。所以除了家里的亲人,没人知道苏云的离开,不管从小到大的玩伴或是同窗数载的同学,苏云不想她们前来相送,当然也不会有人前来相送。因为生命中太多别离,都在来日方长的转身之后,便是永无止境的后会无期。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渐渐变得安静,天空映上了夕阳的余晖,透过一丝红晕,这方天际看不出曾经有过风雨的侵袭。但这个陌生城市却一片狼藉,浑浊的雨水带着黄色的泥浆从高处流进了路的低洼处,一汪积水阻隔了来往的行人。居民楼的一间间阳台上,挂满了湿漉漉的衣服,参差不齐的晾在那里;道路两旁的树木低着头垂在那里,没有一丝生气,像是历经了一场劫后余生的洗礼。
当苏云深陷窗外的风景,忽然传来了火车广播的到站信息,一阵甜美的声音过后,她知道火车已经到达了目的的城市。
她有些兴奋的把头转向窗外,想尽快熟悉这个将要生活几年的城市。带着一种向往和期待,陌生的街道,陌生的高楼大厦,陌生的面孔行色匆匆,这是一个迷一样的城市,没有过任何的一知半解,没有一个熟悉的人,甚至自己容身的学校都不知道在哪里,下了车之后又该何去何从,想到大学的全新生活自己能否适应,天南地北的室友又该如何相处,自己的孤僻是否被周围的环境孤立。
其实她朋友也很少,或者说从未有过,因为不善言谈的静谧,让她更喜欢躲在安静的角落中,去做最真实的自己。所以在中学时代经常因为不被理解,其实她的内心也愿意有人能倾诉心事,但渐行渐远的心态逐渐产生了差距,慢慢的被周围的环境隔离。
以前在学校受了委屈,她学会了把头蒙在被子里,酣畅淋漓的哭一场,这是她宣泄委屈的唯一方式,渐渐地她习惯一个人用这样的方式去武装自己,去免疫世界的闲言碎语。
中学时代是在自小熟悉的城市里,让她对自己的特立独行并没有那么在意,因为那里有一种叫做家的东西。但现在不同,她失去了自己安全区,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有些冰冷,想到这里她内心有了些恐惧,一种孤独感席卷而来,渐渐地,这种感觉在自己的内心越来越浓,它时刻勒住自己单薄的身体,让她感到惶恐和窒息。
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城市,没有一个认识的朋友意味着得不到丝毫的帮助。她心中猛的闪过一丝念想,很想列车一直这样开下去,即使没有终点和目的,至少现在,她还有这片小小的栖身之地。
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火车就这样猝不及防的驶入站台,一阵滑行之后慢慢的停稳。她手足无措的拿着行李,缓慢的走到两节车厢的交接处,最终鼓起勇气,走下了站台,踏上这片让她感到不安的陌生土地。她却僵在原地,不知向左还是向右,亦或是转过身走回车厢回到刚刚的座位。迟疑中,一身沉闷的关门声,封堵了她所有的念想,身后的火车缓缓的向前挪动,慢到让她认为它不忍将自己孤独的留在这里,她后悔离开自己最后的舒适区。
一种念头骤然而起,她有些后悔,托着行李跟着火车前进的方向快速的追去……
她奋不顾身的想要追上火车,然后回到那个让她有些依赖的座位。
火车越来越快,她有些力不从心,透过车窗的玻璃,她看到自己刚才靠窗的那个座位上理直气壮的坐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男子在车厢内和其他人用欢声笑语融为了一体,好像原本男人就属于那里,看不到自己曾经逗留过的一丝痕迹。苏云的歇斯底里引起了那个男人的注意,他用诧异的眼神望着咫尺相隔的站台上狂奔的苏云。
这一刻她忽然清醒,自己已成为别人窗外的风景。她停了下来,对这趟列车所有的期待成为了泡影。
她僵在了那里,不知道自己如何才能找到学校;即使到了学校,新生又该如何报告;怎么找到自己的寝室;又如何与室友相处;或者怎样度过几年的大学时光。面对未来,她有太多的未知。在对前路茫茫的踟蹰中,站台上的人越来越少。最终,苏云托着沉重的行李箱,跟在人群的末端,消失在出站的人流里,绝望的情绪在世间的规则秩序里,不留一丝痕迹。
所谓祸福相依,歇斯底里的绝望深处总会迎来转机,刚走出站口,迎面而来的是一群青春洋溢的面孔,原来每所学校在火车的出站口,都会有学校安排前来迎新的学生。这群学生的脸上,每个人都带着一种亲切的笑容,像是三九天的寒冬里,这缕温暖能刺破一切荒凉,像是无休止的黑暗中,渗透而出的一抹曙光,她能融化了她内心的冷若冰霜和心底的无助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