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王家,王凝之的院子里。
“你受伤了?”
王凝之站在门口,眯了眯眼,打量了几眼。
“不碍事。”
赵天香一身深色素衣,坐在树下的石桌边,目光放在立在桌边的枪尖上。
王凝之皱眉,看向站在她身边的严秀红。
严秀红轻轻摇头,并不说话。
王凝之吸了口气,转向一边,“有福,去安排大夫来。”
“不需要。”
徐有福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王凝之眼神一沉“这是王家,我说了算。”
赵天香一把抓住枪杆子,起身,转身便要离开。
“我叫你来,要做的事情,凶险十分,你的情况不明,如何制定计划?”王凝之冷着脸。
沉默了一会儿,赵天香头也没回,“不需要。”
王凝之无奈,这位姑奶奶,大清早的,又是吃了什么枪药?
虽然以前她也是这一副鬼样子,但去年几次接触下来,俩人多少也能说上几句话,怎么大半年不见,感觉比第一次见面更难伺候了?
只能温言相劝“这件事情确实很危险,你若是有伤在身,难免会出意外,咱们也不急于一时,等你调整到最好的状态,再去做不迟,不要逞强,你先住下,慢慢商量着来。”
顿了顿,又严肃了些,“我叫你来,不是想看你死的。若是你真要逞强,那我只能让人把你捆了,锁在家里,慢慢养伤。别仗着自己功夫好,就不肯听别人的话!”
严秀红脸色一变,赵天香一向吃软不吃硬,这是要糟!
可和自己想象的不同,赵天香沉默了一会儿,却一抬手,枪尖指向徐有福“带我去客房。”
徐有福瞧了一眼,见王凝之点头,这才点头哈腰地走在前头,“两位,请随我来。”
瞧着几人消失,王凝之翻了个白眼,进了屋子,坐在书桌边,“早知道就不叫她来了。脾气这么犟,怕是要坏事。”
谢道韫轻轻一笑,放下手里的书,“我看不会。”
“嗯?啥意思?”
“这俩位姑娘,我都见过的。”
“你见过?”王凝之愣了一下。
“兰渚山,江氏那一次。”谢道韫说道。
王凝之‘啊’了一声,“我怎么忘了这茬,那时候她们是在的,还帮忙对付了袁真的那几个人。”
“这位赵姑娘,当时我没注意到,是瞧见那位严姑娘,才惊觉见过,想来,赵姑娘应该也在。”
王凝之点头,“对,都在的,还有一个叫卞巧云的,说是已经到了建康,去和人接头了。”
“算了,这个不重要,你说,咱们是不是该想个别的法子了,赵天香这状态,一来本就受伤了,二来去了宫里,我是真怕她有什么主意,不听话。”王凝之叹了口气。
谢道韫瞧了一眼,“想要揪出那幕后之人,恐怕除了用赵天香,没有更好的选择,我们又不能跟家里说这些事,她是最合适的。”
“受了伤,就要看严不严重了。至于第二个问题,不算问题的。”
王凝之翻个白眼,“怎么就不算问题,我找个大夫给她瞧,都不乐意,你又不是没听见,太难交流了,真去了宫里,会听话才怪。”
谢道韫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她会听话的。”
“夫人有何良策?”王凝之眼前一亮。
“没办法,不过她本来就听你的话,需要什么良策。”谢道韫往后一靠,重新拿起书来。
“你都把我搞蒙了,什么情况啊?”
“刚才我瞧了一眼,你说完以后,那位严秀红姑娘的手都已经按在刀把子上了,而她又是赵姑娘的跟班,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们打算动手?就因为我说要把她捆了?”王凝之眼皮子抖了抖。
“说明,”谢道韫淡淡回答,“平日里遇到这种威胁,听到这种话,赵姑娘绝对会动手的,否则,严姑娘不可能在赵姑娘还没反应的时候,就做好准备了。可最后呢?”
“最后,她倒是肯住下了,”王凝之点点头,“看来这丫头总算还有点儿人性,知道别人是好意。也清楚今时不比往日了,我这大院里,护卫多的数不胜数,她还想上天不成?”
谢道韫瞟了一眼,见到丈夫一脸认真和欣慰,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都这么暗示了,到你那儿,就变成了这样?
心里很是怀疑,丈夫是装的,但是理智告诉自己,他没装。
因为丈夫最大的特点,就是会把一切合理不合理的事情,都归功到自己的伟大人格魅力上。
这种天生的厚脸皮,也是让人无可奈何。
心里那股烦躁,直让谢道韫想把手里的书撕了,顺便把丈夫那张嘴也给撕了。
不过下一刻,烦躁就消失了。
因为丈夫突然来了一句“夫人,要不你去跟她说说,让她乖乖疗伤,别耍那些江湖人唯吾独尊的臭脾气?”
谢道韫可以确定,丈夫是百分百,没有别的心思了。
否则,看到人家姑娘受了伤,脸色惨白,不自己端着汤药,过去看望,还能让夫人去的?
就这样,轻松下来的谢道韫,再开口“怎么不自己去?”
王凝之摆摆手“我才没那个耐心去跟个小丫头片子讲道理,讲人生,这事儿你擅长。”
……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
眉眼盈盈处。
去往客房的路上,谢道韫嘴边带着微笑,还低声哼哼着,那一首当初丈夫送自己离开小青峰时候的小调儿。
也不知道为啥答应了他去劝赵姑娘,不过不要紧。
高兴嘛!
对了,不是赵姑娘,用丈夫的话来形容,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嘛!
走到客房院子外,谢道韫便瞧见那位严姑娘正在院子里擦刀,给绿枝打个眼色,便笑盈盈地走进去,“严姑娘?”
严秀红抬起头,有些疑惑,还未开口,绿枝便在一边介绍“这位是我们夫人,谢道韫。”
“夫人。”严秀红这才放下手里的刀,站了起来,也不行礼,光棍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