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英沉声道“可在学生看来,此言大谬。邀买人心是真,可邀买的未必是天下人之心。”
宋慕眯了眯眼,“这位师弟,你是何意?”
“山东诸国所言,其实错也不错。秦骑无敌于天下,可天下事,从来都是盛极必衰,阴阳分两级,一强自然有一弱。秦强在外,则在内必弱。教化之事确实也是我大秦不足之处。”
“宋师兄所言,与我大秦而今所行之策相背。大秦的流觞曲水历来被天下读书人所瞩目,今日宋师兄一言,必然他日名传天下。若是自此以后,大秦果然轻兵薄赋,施以仁政,那宋师兄自然便在天下得了一份好大的名头。若是有朝一日,我大秦因不施仁政而败,那宋师兄一句,不可谓言之不预也,想来也足以名垂青史了。”
宋慕终于死死的盯着这个一直不曾入眼的落魄师弟。
他扯出一抹笑意,“师弟真是说的好大的笑话。”
楚英抬起头,望向这个身世显赫的师兄,“是不是笑话,师兄应当心知肚明。”
不远处的周免啧啧称奇,“虽然早就知道这小子是个狠人,倒是没想到半点面子都不留。”
方才楚英所言只差指着鼻子骂那个宋慕是欺世盗名,沽名钓誉的小人了。
曲星池畔的读书人,哪个不是聪明人。宋慕的心思,不少人都是心知肚明,读书人自来相轻,可除了楚英之外,为何无人敢开口?
畏惧宋慕的家世罢了。
宋慕沉声道“师弟,你好的很。”
高台上,纪归眯眼而笑,伸手捻着几缕胡子,“叶瘦子,你这书院之中还是有正直之人的嘛。不错,不错。”
叶士诚瞪了他一眼。
台上之人都是些人精,宋慕的心思他们自然心知肚明,可大秦从来不会以言获罪。
宋慕之言,他们纵然不喜,可也不至于打压这个年轻人,要是此人真的能够借此出头,也算是他的本事。
只是难免会对今日曲星池边这些年轻人失望就是了。
这些饱经风霜的老人虽然不喜欢苛责那些未经世事的少年人,可到底还是希望他们能为这个世道多想一些。
少年人权衡利弊,顾全身家性命,自然不错。
只是不该仅仅如此。
楚英与宋慕两两对视。
叶士诚咳嗽一声,“既然你与宋慕心思不同,那依你看来,我大秦日后又该如何行教化之事?”
楚英转过身来,目光扫过曲星池旁那些低头不语的读书人。
“依学生看来,教化为何?纵然是千般言辞,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事而已。与民休息,使百姓家有余财,吃饱喝足,无婚丧嫁娶之忧,如此而已。”
“学生以为,大秦之教化,不在当下,而在千秋万代之后。而今诸国割据,秦虽强,可终归不曾一统天下。世人皆言大秦穷兵黩武,可在学生看来还远远不够,与其寄希望于一时仁义,倒不如以秦之铁骑踏破天下。纵受天下读书人唾弃又如何?我大秦已然受了数百年的骂名。我辈受骂名而为万世开太平,才是应有之意。”
“乱世之下,真正的仁义从来不是道德文章,而是在沙场的马背上,更在刀兵之上。”
曲星池畔,众人哑然无声。
这个年少轻狂的读书人,眉眼之间,意气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