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由方才的三人变成了如今的两人。
少了云澜,范老爷子也不再装睡,他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沉默无言语。
老人忽然开口道:“朝公子,你可知道这窗外良田,有几处真正是那些农户所有?”
朝清秋坐在老人对面,同样是看向窗外。
他听了老人的言语,想起一些故事。
老人为何会有此言。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无论如何他也是当年的大燕太子殿下,哪怕不曾真正处理国事,可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一国数害,各国皆有。
其一自然是世家豪强兼并,恃强凌弱,民失其地。使弱者无所依,老者无所养,豪强之罪也。
一国之中,传承越久,越是如此。
一国之中,越到后期,越是如此。
当年燕国之中,也是如此。
燕氏一国,十余大姓,豪强并起,占据了燕国不少土地。即便是后来燕国的几代君王已经竭力压制,可也只是稍稍压制下他们的气焰,远远谈不上根除,毕竟这些人都是当年的开国勋贵之后。
虽然世代之后,手中权利已经被削弱殆尽,可到底还是顶着一个开国功勋的名头,不教而诛,最失人心。
诸国之中,只有秦崛起最晚,世族之家还未烂到根里,庙堂之上,秦帝一言而决,秦能迅速崛起,自然也和这些有些关系。
另一害虽说危害不如那些世家贵族严重,可在一国之中反倒是更多些。
贪官污吏,国之蛀虫。
贪官之害,多在百姓。
披着一身官服,即便只是一个寻常衙役,也敢蔑视山阳首富。
朝清秋轻声道:“老爷子直言就是了,山阳之害,是世家还是县衙。”
范老爷子是山阳首富,自然能够压制住那些山阳的商人。
如今既然有此问,那问题所在就必然不是在商人。
从方才云澜的样子来看,也必然不是黑衣教。
老人叹了口气,“朝公子果然是聪明人,一眼就看到了问题所在。”
“我虽有些钱财,可钱财虽说能解决不少事情,可终归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朝清秋点了点头,“钱财虽然贵重,可到底比不上握在手中的权力。”
马车缓缓而行,老人指了指窗外。
不远处,云澜正带着几个和他一样一身黑衣的僧人和几个乡民坐在田垄上聊天。
黑衣僧人宝相庄严,脸上丝毫不见当日胁迫魏横和今日怒喝王捕头时的杀伐气。
他言笑晏晏,甚至不像一个在佛堂之中静坐多年的僧人,反倒就像是一个寻常的乡下农户。
他身边跟着的几个黑衣僧人都是如此。
范老爷子笑了笑,脸上带着当日在佛寺里初次看向云澜时的复杂神色。
“有他在,我安心,也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