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夏黎萱一怔, “对剧本？”
似乎一时间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打火机在指尖转了转，被景恒握在手里。他微抬下巴，提醒她, “你今天拍戏，情绪没有到位。”
夏黎萱顿时垮下了脸, 捏着剧本小声道，“我知道, 不用你嘲笑。”
见她还没弄明白自己的意思, 景恒皱起了眉。以往见小作精不是挺精明的, 怎么到这会儿就这么迟钝？笨死了。
和小作精向来针锋相对，从没有说过软话, 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他不觉蹙眉, 又焦躁地转了转打火机，绷着脸居高临下, “明天有你和我的对手戏，王导让我来找你，看看你琢磨的怎么样了。”
“所以，景老师是因为老师的嘱咐，所以来找我对剧本的吗？”
“……你说呢？”余光瞥见她诧异的神情，景恒的脸色微沉，不自在地强调道，“我只是担心明天还会继续NG, 耽误时间。”
夏黎萱顿时露出恍然的神色，“原来是这样啊。”
男人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
“可是——”她似是迟疑地晃了晃手机, 纯澈的眼睛里却勾着盈盈笑意，“老师刚才还在和我说，让我去找其他前辈请教下呢, 还说景老师不愿意和人对剧本，让我还是不要去尝试，省得被嫌弃。”
少女仰头看他，“看来是老师误会景老师了，景老师其实是个好人呢。”
景恒顿时明白过来，小作精早就明白过来，就是故意让他主动说出来目的。他倒也不恼怒，反而浑身都放松下来。
“演技不好还不知道好好学习。”
他低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少女，因背光令人无法看清他眸中情绪，只能听到他低沉的声线，似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有这跟我耍小心思的功夫，已经将剧本拿出来跟我讨教了。”
“看来还是骂得轻。”
这还是夏黎萱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心头多跳了几下，下意识捏紧了剧本，错开了他的视线，“我记得，景老师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可是夸过我的演技很好的。”
“还说——”她故意拖长了声音，“要是我能将现实运用到角色里，下届影后竞选肯定就有我的名字。”
平复了心跳，她又笑意盈盈地抬头去看他。那双清澈的黑眸微微上挑，仿佛漾着一池春水，带着一种少女天然的媚。
和最初见面那种温柔假面具，格外的不同。
觉得心里有些痒，景恒的舌尖抵着上颚，啧了一声，“还挺记仇。”
不过这他也早就知道，毕竟自己曾经对她说的那些话，都被她记得一清二楚，还正在试图一句一句地还给他。
夏黎萱不置可否，“我只是记性比较好。”
“怎么，现在不努力，你也想和她们拼个奖杯，到时候合用？”
嘲讽完他又强行转回正题，“你的感情戏确实薄弱，如果不想让王导考虑将那段感情线砍掉，现在就把剧本拿出来。”
“……哦。”
如果真的将感情线砍掉，小师妹最后为男主以身祭天的剧情，就会显得有些莫名其妙，本身也没有原剧情那么出彩。
夏黎萱自然是不愿意的，于是无视了他刚才那句让自己莫名的话，顿时神情严肃地将剧本翻开。
“你先说你对小师妹和男主这两个角色的理解。”
夏黎萱在拿到剧本时就开始研究人设，对这方面是张口就来，却被景恒打断，“从感情方面，你认为小师妹为什么会恋慕男主？”
她蹙眉，有些迟疑，“青梅竹马？因为他本身就符合心上人的形象？”
景恒不置可否，“那你觉得男主是什么形象？”
她脱口而出，“渣男。”
说完她才觉得太过片面，想再详细分析时，却听景恒点了点头，“没错。”
夏黎萱诧异看他。
“不提争霸事业线，单独对于小师妹来说，他确实是这样。”
景恒突然弯腰，一手撑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将坐在沙发上的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那双慵懒孤傲的黑眸此时竟突然变得柔和，流动着温和深沉的光泽。
薄唇吐出的话却是冷酷，“小师妹对他的爱慕，是他一手促成的。”
猝不及防凑这么近，夏黎萱身体紧绷，几乎能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是男主……促成的？”
“他早就知道小师妹的体质特殊，所以才会故意接近她，让她对自己产生爱慕的心思。”
“在后来无意相见，让小师妹察觉到所谓师门的阴谋，以及背叛师门离去，全部都是他暗中策划。”
他低头看着有些紧张的少女，过于近的距离几乎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透出几分可爱，“他对小师妹一直都是利用，没有任何感情。”
“入魔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因此在后面得知自己未来的命运就是以身祭天时，他再次找到了小师妹，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代替自己。”
“我觉得不对。”
夏黎萱小声反驳，微微向后靠了靠。似乎得到了安全感，才仰头看着他，轻声说着自己的理解，“我认为，师兄确实是在利用小师妹，但不代表他对她并没有感情。”
“在最后小师妹得知之后决定去补天时，男主明显是想阻止的。”她认真分析，“我认为那不是他假装给小师妹看的，因为小师妹什么事情都知道了，已经自愿替他去奔赴命运了，以男主的性格没必要再演戏。”
夏黎萱突然明白过来，景恒为什么之前演的感情戏，都透着一种“狗男人”的风格，令粉丝们感慨一见狗恒勾唇角，就觉得女主怕是不妙。
他的思维如军刀般冷酷锋利，会从利益最高点来考虑。就像在玩游戏时，他会以团队过关为目标，只要保证最后通关时团队存活，期间如何都不在意。
——所以更无法理解感情线的，反而是他才对。
于是她补充，“他一定是在那一刻，突然有所触动，但已经走到这里无法回头，所以只能看着小师妹替他补天。”
景恒扬眉看她，无法说服对方的两人眼神对视着，谁也不肯退让，原本针锋相对的目光，渐渐地交缠在一起，房间里竟奇异地透出一股暧昧朦胧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震动传来消息提醒，两人这才似是骤然反应过来，景恒身体紧绷了一下，直起身向后退去。
夏黎萱手指捏着剧本一角，移开了目光，“我觉得，青梅竹马之间，肯定是存在感情的，哪怕不是爱情，也有亲情，即使很少也是存在的。”
注意力不自觉放在她有些微红的脸，景恒沉默了一下，也不知是否被说服了，只是淡淡道，“……这个理解偏差问题之后再说，先来说你今天的NG问题。”
“你没有代入进去角色，如果你在拍戏的时候去想小师妹的结局，知道她是被利用的，下意识就会抗拒抵触，所以才无法表现出对师兄的义无反顾。”
夏黎萱回过头看他，若有所思。
“你在那时候，只是一个恋慕师兄的人，不要去考虑任何身外因素。”他微微倾身，对上她水润的黑眸，“你看着我，跟着我的话去想。”
“你有一个一直以来很喜欢的人，你将他当做你的人生目标，每次在见到他对你笑，和你交谈时，你的喜欢都会越加一分。”
他低沉的声音仿佛有种魔力，让夏黎萱不自觉跟着他的话去构想。
“他温文尔雅，笑得很好看，将你当妹妹宠爱，每次会为你出头，你无法自拔地恋慕着他。”
景恒的声音愈发低沉，虽然语气冷静平板地像是在念剧本，但仿佛有种特别的韵律夹杂在声音里，夏黎萱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个身影。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毫无讯息地叛变入魔，再见时成为了魔主。所有人都厌弃他，师门也要捉拿他，你根本无法接受，也不理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夏黎萱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直到你看见了他。”
“他变了很多，变得冷酷孤傲，但在看见你的时候，还会露出从前的笑容。”
明明他语气平淡，夏黎萱却情不自禁跟着心酸，仿佛真的沉浸在他构想的画面里。
仿佛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从前白衣爱笑，温柔对她，却因为变故性情大变，可在自己面前，却依旧表现得与从前无异，只为了不让自己怕他。
她想去追问清楚，他却露出苦笑，让她不要知道太多。
“阿菱。”
那人突然俯身唤着她的名字，黑眸深沉却似是浮动着温柔的情绪，让她情不自禁望进他的眼底，抓着他的衣袖呢喃出声，“……师兄。”
“别知道那么多，对你不好。”他伸手，轻轻地将她脸颊旁的头发撩到耳后，“听话，嗯？”
夏黎萱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脆弱颤动着，她抬眸望着他，如春水般的情意在清澈的眸中潺潺而流，带着不自知的柔软怯意，勾人心动。
两人的目光再次交融，他似是停顿了一下，才薄唇微掀，低声道，“我不想造成你和师门的矛盾。”
少女心口一揪，突然生出了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他这么说……难道入魔是师门做的，才会让他变成现在这样？
……
“感觉到了吗？”
夏黎萱骤然回神，心口还流淌着那种甘愿为喜欢的人而做任何事的冲动，她吸了口气，下意识揪紧景恒的袖口，“好像，有点感觉了。”
她眸中的情意还没有褪去，潺潺春光流转，让景恒不觉喉结再次动了动，皱起眉，“你打算抓到什么时候？”
“啊——”
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夏黎萱一顿，不由有些尴尬地向后仰，却不小心磕到了他的下巴。她下意识低头，后颈又触到了他搭在沙发上的手，仿佛整个人都投进他的怀里似的。
景恒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没来得及离开，就被她撞了上来，然后下巴就是一疼。
小作精，看不出来头还挺铁。
一人捂着下巴，一人捂着额头，对视一眼后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夏黎萱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见夏黎萱的笑声，景恒的唇角也不自觉跟着勾了下，又刻意抑制，哑声道，“找到刚才那种感觉了吗？”
夏黎萱点头，又有些奇怪，“景老师刚才那个是催眠？好像又不像，一下子就将我代入进去了。”
虽然清醒后是故意撞上他下巴的，但在刚才，她确实是被他的节奏带着走的，根本无力挣扎。
“不是。”他似是并不愿多说，眉眼突然沉郁，“一点小技巧而已。”
气氛骤然冷了一瞬。
似是察觉到冷场，他皱着眉直起了身，“现在也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明天还要再拍这段戏。”
夏黎萱也跟着站起来，“好，那今天谢谢景老师了。”
感觉仿佛有什么没来得及抓住，两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有些僵硬，景恒心头不觉有些焦躁，却又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走到门口，突然又顿住，在夏黎萱准备关门时回头，“给你的那罐糖果。”
夏黎萱仰头看他，目露疑问。
“平时觉得不舒服，或者感到疲累，都可以吃一粒。”
“是小五哥给我的那罐糖吗？”她露出恍然的神色，“说起来，我今天早上喝了特效药后，确实有吃了颗糖，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挺精神的。”
觉得前面那句有些多余，他不由皱眉，但强调是自己拿出来的特效药，又会觉得有些刻意，只能抿着唇装作并不在意，“嗯。”
“糖也能缓解3D眩晕吗？”见他又点头，她不由睁大眼睛，“哇，这是什么糖，好特别啊，我要不要买多点常备？”
景恒顿了顿，语气平淡，“没什么特殊的，寻常东西而已，就是能缓解精神不适的，吃完了我这里还有。”
但能被系统馋到冒绿光的，怎么可能是寻常东西？
但他既然这么说了，怀疑这是和他隐藏秘密有关，夏黎萱也不好再问牌子，只是点头笑意盈盈地道谢。
男人站在门口又停留了一会儿，似是在踌躇。
夏黎萱眨着眼睛，也不追问，就是疑惑地看着他。
“……那个建议不靠谱。”最后他还是憋了出来，绷着脸，“如果不想吃亏，就别乱实践。”
夏黎萱：？
然而他说完这句就转身直接离开了，只留下夏黎萱更是莫名地头顶问号，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建议指什么。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后，夏黎萱才关上房间门，突然发现放着石头的那个小盒子，隐隐闪烁着光芒。
她打开盒子，里面的小石头闪着欣悦的白光，虽然比起之前的几次要较为微弱，但还是令夏黎萱松了口气。
毕竟在来到这个剧组后，剧情推动进度就一点都没有进展，现在终于吸收了点能量，夏黎萱甚至有种小咸鱼终于争气的欣慰感。
不过，这次是因为什么才会亮光的？
是景恒来到自己房间，还是对剧本，又或者……感情有了进展？
夏黎萱把玩着石头，觉得这里可能是一个剧情点，因为景恒对自己生出好感，所以才会接受来房间对戏。
她不由叹口气，真的没想到在原剧情里甚至没有多少戏份的二五仔，竟然现实里这么难搞。而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男二，却意外纯情好撩，并且，小程总还有个分外可爱的小酒窝！
她不觉有些想念小程总，突然听见手机还在震动。想起来刚才好像就有人在跟自己发消息，不由拿起来一看，发现是女二，正在跟她发自己的恋爱分享。
她耐心地看着那一长段，直到翻到最后一句，【对了萱宝，我跟你说！别听某位男妈妈的，如果想要快速弄懂感情，还是要亲自体验的比较好啦。】
想到景恒临走前憋了半天，突然莫名说的“那个建议”，夏黎萱突然恍悟，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主动来房间对剧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