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阿饶躺在净空的臂弯里伸懒腰,伸过后,净空以为她要起了,谁知翻身又压住了他另一只手,臀送过来,把净空的腿压得死死。
“起了。”净空撑起头,去她耳边说。
阿饶转过来,抱了他的腰,窄窄的一张竹床,她只能原地翻身,要她抱着他,才刚好合适。
“天亮了。”净空认真说,是真的怕阿饶不晓得。
阿饶这才睁开眼,假装看了几分,“骗人,黑的。”她总是这样耍赖。
净空被她黏得紧,只惯着她“再一炷香的时间。”
话音刚落,一条腿翻身而上,阿饶整个人都顺势骑了上来,她压着他,哪有往日总是哭唧唧的弱女子样,全然一副海上女霸王。
“一炷香就一炷香,我的一炷香是富家老爷供寺的求财香,有这么粗!”阿饶举起臂,给净空看,还有些洋洋得意。
海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撩起各方心事,散在屋子里,一览无余,阿饶的亵衣已低到胸口。
净空一把将压在身上那人的头揽到跟前,两人虽靠得更近些,可该看的,又都看不见了,他的唇渡过青丝,毫不留情道“再瞎想,就不给你饭吃。”
他晓得阿饶在想什么,这脑袋瓜子整日塞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可她越想,他越不如她愿。像昨夜发生过的事,就有过好多回,他也不晓得阿饶是不是故意,故意赤身在他面前,故意湿漉漉地挂在他的脖颈、肩头,故意贴着他,蹭他的腿、臂、怀。
她到底是妓馆长大,然他又是佛寺教养而成。
净空不晓得别的女子如何撩人,可他身边的这位从不使什么欲情故纵,她的步步紧逼,带着笑,挂着柔,软绵绵地剐了他几层皮下来。
好在,他原是佛僧。
今日风浪大,渔船不出海,净空拎着数条鮸鱼往海集去,与内陆的游商换了些烛、米、盐。混在一群渔夫中,他的身量更高,头也光,很容易认出来。
“阿光。”
“阿光。”
好多人与他招呼,净空都一一答应。
一年前,净空与阿饶刚来礁港村,像一对因私奔而落难的恋人。女子容貌惊人,却是瞎眼盲女,男人玉姿隽永,却头顶光光。
“阿光原是个和尚!”最开始,就有人背后议论。
“那盲女呢?”指的阿饶。
“盲女原先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妾,那些人家的女眷最喜求神拜佛,讨个子嗣缘,结果,肯定是讨到寺院后面的息舍里去了!”这样的故事,传到第三人嘴里的时候,就变成真的了。
阿光和盲女是私奔来的,唱在戏里,也是一段不错的故事。
从海集回来,净空将换来的东西,分成了三份。小份自家留着,一份送去隔得不远的福婶家,若遇他夜宿海上隔夜才归,都是福婶照应阿饶。还有一份,自是霞姐,阿饶织得洞,全是霞姐补上的,一筐螺可不够。
“阿光疼娘子,盲女好福气。”知道的都夸。
“阿光!”从福婶家出来时,福婶的儿子耀哥叫他“明日,渔老爷的船往八里海区去捕星斑,要去三日,去不去?”
谁都晓得,阿光离家从不超过两日。
净空的头顶被晒成浅浅的铜色,此时正是午时,耀哥躲在阴凉处,满头挂着张扬的汗,净空顶着日头,心静有凉风。
他正要拒绝,耀哥伸出五根手指头,又说“这个数。”
这个数,直当净空出五次海的工钱,出五次海,最少也要七八天,没再多想,净空答应了。
耀哥也高兴,这个阿光虽不如老渔民经验丰富,却有些本事,他若锁定的鱼,没一条能逃脱,与他一同出海,总是丰盈而归。
耀哥哪里晓得,只要净空想,整个海域都能成为他的龙宫。
净空答应后,便往家去,欲与阿饶说一声,刚走到蕉叶下,就又听见霞姐的滔天埋怨“哎哟!我的姑奶奶!”
他挑过叶梢,想快些过去,就能早一刻看到那张委屈巴巴的小脸,谁知霞姐下一句却是道的“早这样子就对了嘛!”
霞姐来教阿饶织渔网时,替阿饶想了一个法子,她在梭子下夹了一根长针,两头尖尖一样的距离,阿饶的梭子歪一厘都会被刺痛手指,这样,她便不会再依着歪了的梭子织出天大的破洞了。
“对啰对啰!”霞姐一边看一边夸,发现净空回来后,高兴唤他“阿光快来看,你那些螺,我可没白收。”
阿饶听见净空回来,很是兴奋,举着手里织了一半的网转身,道“往后,螺都留给我们,再不用送霞姐啰!”
这是说笑的话,可在场的另二人都笑不出来,净空明明站在阿饶的左侧,阿饶却向右递了网,两人皆空对了个寂寞。
瞎子惯有的凄凉。
霞姐最是尴尬,这样的景,不该让外人看到。她也想,盲女既有这样的模样,却是瞎的,怪可怜。可她看见净空默不作声地绕回另侧,去接阿饶递来的网,依旧笑如海上清风,答“好。”
温温柔柔,脉脉含情。
阿光虽是个毛光头,可那张脸藏在黝铜的肤色下,颇有些空巷绝尘的味道,霞姐心里叹了可惜,可惜盲女娇娇俏俏的,好好的一对璧人,总有缺。
“阿光,海集来了个大夫,也带盲女去瞧瞧。”霞姐看阿饶的眼球碧亮,不像有外伤,便提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