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空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可阿饶那张笑盈盈的脸,如同被蜜蜂蛰了一般,马上呼风唤雨变了色,“阿光你点头了?”
净空和霞姐错愕有惊,好像在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瞎。
“哼!我就晓得……”阿饶眼底浅,猛然间就蓄泪成池,“我就晓得你总会有嫌弃我的这一天!”
这是哪里来的话?
“盲女……”霞姐要劝她。
阿饶抛了余下的织线,闹得更凶“现在晓得嫌我瞎了?哄我上床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先带我去瞧大夫,亲我眼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它是废的?早上还抱着我,口口声声叫我心肝蜜饯,怎么着?下了床,我就成瞎眼糟糠了?”
……
天下,可真是再分不出青红皂白了,净空原晓得阿饶的本事,时下看不见,反更厉害,阿饶说这些话时,流露的“真情”,差点让净空自己也信了。
眼前盲女抱着衣角,捂着脸,哭得一抽一抽,最是可怜,霞姐晓得是自己惹得祸,脸更尴尬得卡白,“盲女,阿光没有这个意思,他……他也没有点头的。”
话落,阿饶抬脸,一脸泪痕真真切切,“真的?”她问。
“真的!”霞姐去拉净空,往阿饶处送,小声劝“快哄哄。”
净空被推搡了几下,仿佛醒了过来,他瞧了瞧手中的梭子,取下夹在上头的针,递给霞姐,道“霞姐,你也给我戳瞎了吧!这样,她才好放心。”说话认真,一丝笑都看不着了。
阿饶在一旁破涕偷笑,这场戏,差点被她演砸,她故作紧张,两手在空中乱挥,似要抓人,“霞姐!戳坏了我男人,我可饶不了你!”
“霞姐,你只管动手。”净空递针,也来逼。
简直是在冷水煮蛙,霞姐心喊,这家子戏可真多!过后,她连那份烛、米、盐也未拿,便落荒而逃,再不来了。
蕉叶下,终于静了。
阿饶坐在凳子上,心里说不出的欢乐,往日在滩边,都是她让霞姐骂,今天总算捉弄了一把这个母夜叉。
净空晓得她心里的小九九,虽配合她演了一场,可连自己也搭上了不是。他扔了梭子,去揉阿饶的头,“痛快了?”
阿饶笑嘻嘻的,从凳子上跳起来,双臂缠住净空的腰,“往后,我看还有哪个小姑娘再敢看你!”
原来,是霞姐来的时候多的嘴,她说“阿光早上往海集去逛了一圈,啧啧!好多的邻村的小姑娘打听他哩!”
听到这儿,渔网被阿饶织得越来越密,打成了死结。她悄悄记在心里,等着找净空算账。
净空笑“是,往后我这个负心汉出去,都要被人扔臭鱼了!”
“最好是!”
“不讲道理。”净空捏起阿饶的脸,把她的鼻、嘴、眼都揉倒一起,“是她们看我,我做不了主。”
阿饶跳上他身,趴在肩上,咬了一口,“又欺负我瞎了,你要是面露凶相,谁还敢看你?”
净空怕她摔下来,自觉用手去抱住她,不想反被咬了一口,然是自己助纣为虐的,“你看看,是谁欺负谁?”他托着阿饶的臀,拍了拍,一脸无奈,“空口诬陷的是你,咬人的也是你,是谁欺负人?”
阿饶不仅死命抱着,腿还夹着净空的腰,亏得净空也借了力于她,否则,臂磨着粗粗的布料,青疼。她被堵得语塞,却仍有杀手锏“可,我瞎了嘛!”
空气突然凝结,外头的阳光被一片云遮去了魂,把净空的魂也牵走了。
阿饶把脸蹭到他的耳边,像一只赖人的猫,呢喃“净空,我好嫉妒,我嫉妒她们能看到你的模样,可我却不能。”
话音越来越低,低得净空手上的力气也跟着弱了几分,这份娇韵独阿饶有,她总是变着法儿催他用情。
净空干脆抽出一只手,握住阿饶的指,带着她抚过自己的脸、鼻、喉,“可她们不能这样。”他说完,把指压在自己的唇上。
阿饶好像幻了人形在脑海,他的俊朗玉面,又在心间好好刻了一遍。可什么时候,她才能把自己刻进他的身体里呢?
阿饶阻止不了,又开始胡思乱想,一厢情愿,一脸潮红。
这时,阿饶已经没了一点力气,双臂松了,双脚也麻,全凭着净空的一只手,抱着。另一手,把阿饶含在嘴角的发丝剥开,顺着她的下颌,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的手按在她的脖后,以一指抬抵她的下颌,又说“更不能这样。”
……
阿饶闭嘴的时候,不敢嘟,不敢抿,她在一片星光灿烂的黑暗里,等得唇都快干了,“嗯?”
那一吻有些迟疑,明明是在中途跳转的方向,落在眉心。
?!
“又欺负我瞎!”阿饶气得用手锤他,可净空。
只干干地看着门外的霞姐,欲进不进,她提着半框螺,来的不是时候,若不是她,原来那吻的方向,才是阿饶所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