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猎王者磨破了嘴皮子,扮可爱装可怜,要问到妈妈的下落,猎王者拗不过我,她与小猫咪一样心疼我,就把妈妈在交通署的店铺地址告诉我。”</p>
“尽管她们三番四次不要我擅自行动,至少也得等我完成蜕变之后,或者长大一些,成熟一些,再往交通署去。”</p>
“可是我哪儿能等?我等不了,我只想着抄近路,却从来没想绕远路——于是我就偷偷扒火车去了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地方。”</p>
“地下世界非常混乱,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一双灵巧的手。我与妈妈见面时,她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就来哄骗我,要我帮她干活,照顾她的陶瓷生意,帮她看店运货,却从来不给我报酬,只与我同吃一桌饭,当做疼爱的象征物。”</p>
“我睡在她家店二楼的库房里,她接着哄骗我,说那是贵重陶瓷才能呆的好屋子,我也相信,因为她是我的妈妈。”</p>
“我问她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她就说,只要店里的货物能卖出去多少多少,每个月的记账单能填上什么数字。她有钱了,就可以与我一起回去,和爸爸再吃一顿饭。”</p>
“她真的很漂亮,笑起来也很美,毕竟我是很好看的,娘长得像女儿是正常的。”</p>
小七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意识也开始离开身体。</p>
雪明能感觉到,这个大姑娘平时看起来嘻嘻哈哈,只是没有动真情。</p>
她就像个男孩子,男孩子很少流眼泪。</p>
“她有新的丈夫,她还生了一个弟弟,那个弟弟其实很喜欢我——毕竟做姐姐的,总会给弟弟带点吃的带点玩的——我身上一毛钱都没有,在交通署活动,哪儿能不花钱呢?于是我就去想办法,去偷,去骗,给人当报童,给猎手送消息,选猎物,当帮凶,在那个年纪,我有好多好多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知道犯罪是什么意思。”</p>
小七努着嘴形容着。</p>
“阿明,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是白露想要一块糖,你却一分钱都没有,你什么都干不了,你只能回家里做一些无偿劳动,每天几乎都被塞满了。”</p>
雪明托着小七的脸,没有说话。</p>
小七接着讲。</p>
“有一天,我偷到了一个大人物的首饰——那就是阿绫师父的愚人金戒指。我错以为它是宝贵的黄金,是金石人的贵物,一定能换好多好多钱。”</p>
“毕竟人们都是迷信的,人们都喜欢黄金,特别在地下世界,能带来幸运的首饰,是非常非常好卖的东西。”</p>
“可是我没想到,阿绫师父偷走了我的心...”</p>
雪明满头问号:“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中间发生了什么?发生甚么事了?”</p>
“没听懂吗?”小七又重复了一遍:“我偷到了阿绫师父的首饰,但是她偷走了我的心呀...”</p>
雪明一手放在车门左边,一手放在车门右边,亮出整个车门大小的空档。</p>
“我少看了十几万字吗?中间的部分呢?”</p>
连他的灵体手臂都开始不自觉的挠头。</p>
小七就站在车厢前不动,要解释清楚。</p>
“阿绫师父知道我在偷她的东西,她也偷走我一样东西,是我老爸给我留的两百块钱路费,还有小时候的全家福,背面留着电话号码——我自小与老爸说,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找妈妈,他怕我出意外,就把这些东西都缝在我的衣服里,怕我找不到妈妈,也怕我找不到家。”</p>
“阿绫师父偷走这些玩意,我就得去找她要。”</p>
“我找她要,她便问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是缺钱吗?”</p>
“我很怕她,那是个没有表情,看上去严肃又认真的大姐姐。”</p>
“于是我撒谎,撒了好多好多谎。”</p>
“可是师父能一眼看穿!”</p>
“我与她说,我家里穷,弟弟生病了,得偷东西才能过日子。”</p>
“她立刻要给我打钱,要去我家里看看。”</p>
“我又改口,弟弟病危了,不能见人。”</p>
“她立刻说,她是专业的医生,有车站的VIP资格认证。”</p>
“我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什么都说清楚了。”</p>
说到这里,小七就跟着哇的一声哭出来。</p>
每每想到这些事,就像是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是一声声春日的惊雷。</p>
“阿明,我蹲下时抱住头,不敢去看她。她就与我说——”</p>
“——站直了!”</p>
小七哭得直抽抽,又在雪明的照顾下擦干净眼泪。</p>
她依然在复读着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角色,最厉害的台词。</p>
“——你每天与陶瓷睡在一起,母亲制造了你,与制陶一样,她才不会关心你。”</p>
“——你也和陶器一样,是火都烧不坏的!”</p>
“——这颗辉石不过是假货,是愚人金。闪闪发光的是我,是站在你面前的我。”</p>
“——或许你的机灵脑瓜都清楚,都知道,撒过多少谎,就明白多少真。”</p>
“——你需要一把去伪存真的火!”</p>
雪明惊讶的看着小七。</p>
大姑娘再也不哭,脸还是红红的。</p>
仿佛所有难过,所有委屈,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p>
小七与雪明说。</p>
“阿绫师父和我说这些的时候,她像是一座冰山,我听见她面无表情时的吼叫和怒音,像是在敲定音鼓。”</p>
“于是我立刻与伙伴们放了一把火,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p>
“在熊熊烈焰面前,我感觉身体变轻,仿佛什么都放下了。”</p>
“可是我又开始后怕,要是这场火真的烧伤谁,烧死谁——我恐怕一辈子都良心难安。”</p>
“是师父动身去救灾,师父掏腰包赔钱,师父与好猫咪说,把我送去攻坚队伍里当劳动改造,我当污点证人,青金们跟着线索,把交通署里大半的猎手抓住。”</p>
雪明惊讶:“她居然会怂恿未成年人纵火。”</p>
小七点头:“对,她从来都不会考虑后果,只要想到就会立刻去做。事情干完了,她还与我说了你也说过的话——做得好!”</p>
听起来是非常狠厉的角色——</p>
——就像是开车泥头车把小七幼时的心魔碾碎了。</p>
雪明想到的形容词就是这些。</p>
只是他依然想不明白,为什么阿绫师父对辉石的态度如此奇怪,随便一个小偷扒手就能带走它。</p>
灵翁送给乘客们的礼物,大多都是石头,石头是很容易碎裂的。</p>
尽管雪明已经很小心,很谨慎的使用钢之心,但是铁环已经有了不少划痕,刚玉也开始缺角,估计不过两三年,它就得送回灵翁那里重铸。</p>
如此重要的东西,阿绫师父就不怕在贼人的手中出什么意外吗?</p>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p>
小七敲了敲VIP贵宾车厢的大门。</p>
那是一扇黑与红主题的暗色凤凰花纹实木门,看上去非常喜气,也非常邪恶。</p>
从门里伸出来一只手——</p>
——紧接着就看见苏绫师父递出两幅墨镜。</p>
“戴上。”</p>
雪明不明白其中含义,只得照做。</p>
小七乖乖听话,戴上墨镜。</p>
大门推开,雪明差些被亮瞎了眼。</p>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绫师父根本就不在乎灵翁所赠的辉石首饰了。</p>
在这间贵宾车厢里,左右两面墙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辉石首饰,几乎像是珠宝陈列柜。</p>
车厢当中的水晶灯都是用辉石造的,它发出的强烈光芒打在侧墙的各色辉石上,折射出来的光线几乎让雪明的体温都开始上升。</p>
紧接着就望见那个披着侍者长衣,贵为VIP的阿绫师父坐在道路中央。</p>
——她戴着墨镜,左手戴满指环,正在往右手套戒指,活脱脱一个指环王,是钞能力者。</p>
手上每一颗辉石都在发光——</p>
——与阿星需要生气小妙招来催动辉石不同。</p>
苏绫师父在使用这些辉石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阻力,五彩斑斓的各色石头像是跑马灯一样,高亮光源跟随十指迅速流动。</p>
雪明终于理解,这个黑石人是吸什么的了。</p>
——她吸钱,很多很多钱。</p>
......</p>
......</p>
走道中央的沙发上,这位古怪的VIP用手指撑起嘴角,比作[V]字——是微笑的意思。</p>
与徒弟和JoeStar的新贵打了个招呼。</p>
不冷不热,不咸不淡。</p>
“好久不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