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大半张脸都叫红白之物染成一副活阎王的扮相，回到罗本面前。</p>
“现在不紧张了？可以说得更仔细些。”</p>
她一边脱下手套，把囚服的袖口血水拧干净，终于重新捧起日志本，安静的等待执政官开口。</p>
“交通工程部...”罗本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三、五、七组行政专员，工组1114、11157、11185。”</p>
“议院政法专员两百一十七位...档桉库在西郊检察院四楼，四楼有个保险柜...密码是175019s11s，东西都在里面。”</p>
“等一下。”雪明快速将这些信息记录下来，“罗本先生，我还是不明白。”</p>
她摇了摇头，非常的失望。</p>
“你在给我写投名状吗？这些人和你都是什么关系？”</p>
念出来的职称大多都没有姓名——</p>
——小人物是不配拥有名字的，罗本根本就不会去记。</p>
“不能说了！不能说了呀！”执政官突然激动起来，要讨价还价了：“无名氏！我再说下去！会死很多人的！到时候四十八区无人可用！你拿什么和傲狠明德交代啊！”</p>
过了很久，大概有一分钟那么久——</p>
——直到罗本的怒气都消散，被恐惧包围。</p>
无名氏的大姐大像铁铸的凋塑，与执政官说起城市里的见闻。</p>
“我对小兄弟会的调查，从小西门区开始，因为这地方出了三位干部，都是玻利维亚人。是拉丁裔的聚居地。”</p>
她给罗本续上茶，紧紧攥住枪。</p>
“从街头到街尾，有十六个小工，他们卖毒品，不光要交给小兄弟会一部分抽水，还要给民兵组织交保险金例钱，我上去问——老板你这一年下来能挣多少钱呀？”</p>
紧接着雪明就变了脸色，像是表演欲来了，扮作哭丧的模样。</p>
“不都是为了活着吗？哪里有什么钱挣，能付房租供起吃喝就不错了。”</p>
雪明又恢复正常，和罗本接着说故事。</p>
“像卖前菜的小工，为了挤进当地堂哥的关系网络，要送礼。每个月的收入是一万六千辉石币左右，非常可观。”</p>
“进货价是八千八，黑帮的抽水百分之二十，民兵的保险金是百分之二十，照车站的最高标准来收。和军火违禁品一个价。”</p>
“剩下多少呢？罗本？还剩下多少？”</p>
罗本·范佩西当然算得清楚这笔帐，但是他不敢讲。</p>
“除了你们这些豺狼虎豹趴在人们身上抽骨吸髓——”大姐大歪着脑袋，眼神愈发恐怖：“——还有一大群小鬼抓住小工磨牙吮血。”</p>
“像治安最差，犯罪率最高的小西门区，档口火热的门店，要额外与城市铺面管理专员打通关系，可不像劳伦斯那样逍遥，只用拍卖的方式来竞争土地。”</p>
“光是围绕一家烟馆，六年就发生了六起凶杀桉，每次都是灭门惨桉。你知不知道我看见了什么？我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觉得我瞎吗？”</p>
“每一年门店的租赁合同到期，战帮和铺面管理专员就会举行黑箱拍卖。是一种不公示价格，不对外宣传的店铺竞价标准。”</p>
“像小西门区第二条巷口的第一家旺铺，老板的父亲死了之后，他就接走这家门店，刚过年关，给管理专员送礼送钱，第二天他的老婆孩子被人扒皮挂在牌楼上示众，赖以为生的事业也落到别人手里了。”</p>
“我找到他的时候，他还神神道道的说胡话——说礼物已经送去了，为什么没有用呢？礼物明明已经送去了。为什么没有用呢？”</p>
“是呀，只是他送得不够多，不够爽利，朝你们下跪的时候不如别人那样忠心耿耿——或许是因为他父亲没有教过他如何跪得漂亮。”</p>
“罗本·范佩西！”</p>
雪明几乎怒得浑身发抖。</p>
“这和毒贩有什么关系！和他们卖什么东西有什么关系呢！”</p>
罗本不敢回话——</p>
——大姐大立刻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她关不住心里的野兽，现在都收拾干净，把所有怒火浇熄。</p>
“你才是最大的毒枭。”大姐大拍了拍执政官的脸：“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呀...”</p>
来娜被吓哭了，她从未见过如此狠厉的人，答应过的事情说反悔就反悔，杀人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与平日里打扫房间时拍死蟑螂那样，还会带着莫名快意露出笑容。</p>
大姐大好言相劝：“如果你还和我报菜名，说不出什么实际的东西。像这些小鱼小虾——”</p>
她捧起日志本，展示给罗本执政官看。</p>
“——杀了一批，又会来一批新的，我知道你们的想法。不过是死了几条狗，要是死得太多了，就换一家狗厂，买它一千条一万条。你刚才好像很生气，很愤怒。”</p>
“我不理解，罗本先生，你的愤怒是从哪里来的？”</p>
“什么叫会死很多人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了解的东西，不只是这么几个职称？只是你不敢说，还想与我隐瞒？是结党营私的贼首？”</p>
“我能活下来吗？”罗本·范佩西语气平静，像是要妥协了：“我能活下来吗？大姐大...”</p>
“我想来想去，不如你来写？”雪明把日志交出去：“能不能活下来？我说了不算喔——你写东西的手要快，心要狠，我的老师是[探王]，维克托的名字你听过吧？他要是夸赞你的才华，说你文思泉涌才气逼人，应该是能活下来的。”</p>
“对！对对对...”罗本等的就是这句话，“是的！就是这样...”</p>
古语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落到战王的手里，对方还在谈背书的事，多少能给傲狠明德一个交代。</p>
他红了眼，拿走日志，就写下外戚小舅的名字。</p>
“你干什么！”范佩西家的主母立刻急了眼：“他是我亲弟弟啊！你发疯了！”</p>
眼看这疯婆娘去抢笔，雪明就提起枪，多问了一句。</p>
“夫人知道多少事？”</p>
罗本拼命挣扎着，把相伴多年的发妻往外推：“她哪里知道什么？！只晓得作威作福欢愉享乐！”</p>
砰——</p>
子弹轰碎了范佩西主母的脑袋。</p>
雪明跟着凑上来，神色复杂惆怅的说了一句。</p>
“大义灭亲，这是销你亿劫颠倒想，不历僧劫获法身——是天大的功德。”</p>
“是的...是...是是是...”罗本看见老婆歪倒的尸身，有种强烈的恨，却都化为快意了。</p>
仿佛妻子死的是那么恰到好处，正好抵了他这身罪过。</p>
雪明多看了一眼来娜——</p>
“——你知道多少事呢？来娜小姐？”</p>
来娜是个机灵的姑娘，如今涕泪横流不敢多嘴，大姐大说什么她就答什么。</p>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很重要的！我很值钱的！大姐大！大姐大你不要杀我！”</p>
雪明接着说：“你不会心急，对不对？”</p>
来娜：“对对对...”</p>
雪明继续问：“你不会去抢你父亲的笔，对不对？”</p>
来娜：“是的！不抢！他想写谁的名字！就写谁的名字！我还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绝对比他写得多！”</p>
说到此处，罗本回头狠狠瞪了一眼亲生女儿。</p>
雪明坐回座位上——</p>
——双手作了个佛礼，非常虔诚。</p>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哈斯本却恍然大悟。</p>
大姐大从不信佛，她哪里会在乎功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