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俩的脑袋对对碰，防弹盔撞在一处，敲出铜锣的响声，大脑在颅骨中来回震荡，都是身体一软倒地就睡，又回到[极乐空间]去了。</p>
[你不打算杀了他们？]</p>
阿星检查手枪的状态，从敌人身上搜来冲锋枪，带上携行具和弹匣。</p>
“热风，我该杀死他们吗？我不知道...”</p>
[他们拿钱办事，是神道众的爪牙，如果我是你，不会留他们一命。]</p>
“从前我杀的是邪教徒，他们无恶不作罪有应得。可是这两个家伙呢？”流星戴上头盔，检查携行具的防弹插板：“你能告诉我他们犯了什么罪吗？”</p>
[接下悬赏的那一刻，这两个家伙就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了，流星你抬头好好看一眼。]</p>
阿星抬起头，跟着右臂venom的鲜红光源指引，向另一条通道看去。</p>
一颗颗颅脑由传送带送往加工车间，那些颅骨都是半成品，裸露在外的肌肉，还有部分结缔组织要跑完蒙皮程序才算有张完整的脸。</p>
这些脑袋的嵴椎骨不像夜巡的神，不像处刑人那样拥有完整的防护，只做了二十五个关节，运动能力和肢体协调能力都远不如处刑人。</p>
[看见了吗？这些头颅是日巡和常世养育的新生儿，从神道城的人类基因库里精挑细选，培育出来的各种典型人。]</p>
[在这座城市私自生育是违法犯罪行为，他们少了七节嵴椎骨，不配拥有生殖系统，想要体验真实的男欢女爱，需要付费另外购买对应的义骸。]</p>
[你刚才击晕的两个士兵，也是这些典型人机构里生产出来的天使婴。]</p>
[他们不是真实的人类——这些肉体元质对极乐空间的鬼魂来说，是需要付费购买的产品。]</p>
流星怒道：“原来是这么回事！？”</p>
[我能感觉到你心中的愤怒，同样的，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的愤怒了...]</p>
[对这些量产型大脑来讲，死亡是最好的解脱，是莫大的恩惠。]</p>
[你并不是在杀死它们，你是在拯救它们。]</p>
[它们或许还有一丝一毫微弱的意识，可是手臂上的venom机关已经完全主宰了下丘脑意识中枢。]</p>
[它们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vr训练，从人造子宫里出生，这颗大脑就属于某个dna相同的鬼魂，要为鬼魂购买的重生保险作理赔服务，要为鬼魂塑造新的肉身。]</p>
[每一个生命诞生的瞬间，就立刻被鬼魂吃干抹净，变成了替身。]</p>
[我与你说过，不要相信破碎的记忆，那不是真的——]</p>
[——我十分恐惧，害怕venom机关会影响你的人格情理。]</p>
[我可不想让你变成另一个热风，所以别来窥探我的记忆。]</p>
[现在做出你的选择，流星小子。]</p>
步流星抬起枪口，咬牙抿嘴，表情狰狞。</p>
他看着这两个士兵，难以想象神道城的血肉磨坊里到底在制造什么怪物。</p>
手指进入扳机护弓，离扳机越来越近。</p>
他却开始流眼泪——</p>
——是的，他一直都爱哭。</p>
这是他来到神道城以后第一次落泪。</p>
[有时我很难想象，为什么如此软弱的一个人，能在无名氏的队伍中立下赫赫战功。]</p>
[你在想什么？步流星？我与你的同步率跌到冰点，这一刻我无法理解你，你的血脑壁障和灵体将我关在门外，我没办法到达脑皮层。]</p>
“热风...”</p>
步流星的大臂紧绷，眼角有更多的泪水落下。</p>
“以前很美好，对吗？”</p>
[这个以前，是多久以前呢？]</p>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p>
[这一切，又指的是什么？我只是一个鬼魂，我的人工智能不能理解这些抽象的问题，如果你愿意打开心扉，与我保持同步，我可以搜查你的记忆，为你解答这些疑惑。]</p>
阿星将热风赶出了大脑，在这个位置关系下，他才能保持清醒，才完整的看清hot wind——那一刻，他狠厉的扣下扳机！</p>
“砰——”</p>
子弹打穿了士兵的头壳，在冰冷的墙壁上留下一团放射状脑浆，带着白花花的人造血液。</p>
“我问的是...”</p>
流星转移枪口。</p>
“一九八四年，神道六部还没那么厉害的时候...”</p>
“以前很美好，对吗？”</p>
他的嘴一直都很笨，很难表述出完整且清晰的字句。</p>
热风不能理解宿主的言外之意，但它隐约能感觉到步流星内心有一股强烈且温暖的情感。</p>
[如果我的神经网络分析结果没出错的话，你在同情我？]</p>
流星大声答道：“对！我感觉很难过！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该多好！”</p>
[流星小子...]</p>
“如果灾难没有发生，神道城的天神就不会诞生——平安大哥说得对，期盼英雄降临的时代是可悲的，那么向天神求愿的时代，一定是非常可怕的。”</p>
“你不要我去了解你，把记忆都藏起来了。”</p>
“可是我确确实实能感觉到，每次和这些怪异的彷生人接触的时候，好像能与你感同身受了...”</p>
“为了对付灾难，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付出了多少代价？”</p>
“以前一定很美好吧？”</p>
[不像你想的那样，以前也很糟糕。只不过现在变得更糟了。]</p>
[我们的战团为了对付天灾和维塔烙印付出了惨重的牺牲。]</p>
[牺牲是一条捷径，选择人工智能也是一条捷径。]</p>
[走了无数条捷径之后，终于发觉前方没有路了。]</p>
[把智人交给天神来管理，本身是一种丧绝人性的行为。]</p>
[或许在五十一柱完工时，当时的管理团队就能预测到几十年后即将发生的灾难，没有人性的社会，就应该是这个样子。]</p>
[你所看见的，你所体验的，你在石丘镇和极乐空间遇到的所有恐怖猎奇的故事，死去的和活着的怪胎畸形，这一切似乎变得十分合理了。]</p>
[这里有一九八四年智人活动留下的痕迹，也有栩栩如生的人们——唯独没有活在现实中的真实生命。]</p>
[可是我们别无选择，成为鬼魂的奴隶?变成无声的墓碑?]</p>
[我想任谁来选，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活下去。]</p>
[这是生命的本能，这是人的天性。]</p>
“砰——”</p>
流星开了第二枪，默默擦干净眼泪。</p>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p>
夜巡的处刑人刚刚越过房门，跟着枪声来到了物流房室里。</p>
这对冤家又一次见面，他们对视着，一动也不动。</p>
灯光照亮了处刑人的眼睛，血红的复合瞄具锁定目标，漆黑的纳米装甲爬上苍白的肌肉。</p>
流星的魂威从肉身中迸发，引出猎猎风声。</p>
“你来得正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