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枪匠教给比利·霍恩与众多弟子学徒的能力，是《骑士战技》和《万物大裂》的基础知识。</p>
水生灾兽混种的脊柱骨通常只有二十五节，常年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态，不善于弯腰，这条脊柱是死门所在，与它们颈淋巴处常年用来呼吸，或者用来滤食的口腮腔体一样，一旦来到陆地，这些柔软且精巧的东西就变成了弱点——哪怕是化身蝶，它们依然保留着宿主的弱点。</p>
福亚尼尼已经被恐惧征服，他丢掉了所有的战斗意志，常人无法对抗维塔烙印衍生物的灵压，这也是广陵止息要把这种怪物留给无名氏来处理的原因——它带来的精神损伤几乎能使人永久致残。</p>
幻痛依然折磨着比利·霍恩，但是他不能停歇。</p>
击倒了其中一头血鹰，他来不及补刀，每一秒都在对抗心底的疯狂。</p>
他感觉右臂不再属于自己，被这怪物抓挠那么一下——维塔烙印已经在骨髓中生根发芽。</p>
他拽着血鹰的两条腿，失去脊柱中枢的控制，这怪形只能勉强挥动手臂，翻身都做不到。</p>
他迅速避过另一头怪兽的滋扰，又绕了一个小圈。要和时间赛跑——</p>
——碎样锤敲开木质窗栅的榫卯结构，水汽使这些松木板材变得柔韧，但是难不住比利。</p>
他只敲了两锤，敲开窗栅板的两角，紧接着撞碎了窗户，逮住血鹰的下肢往湍急的河水里丢。可是鞋子和裤管被这血鹰死死抓住——他没有惊慌，眼中依然有灵智之光。</p>
碎样锤磕碰敲打几下，打在这鱼人怪胎的肱骨筋络，打在牵连肌肉的骨骼神经，打出来几团血花，那颗血淋淋的空洞头颅似乎面露狰狞的脸色，不甘心的落进水里消失不见。</p>
[Part②·完全失控]</p>
比利脱困以后挣扎着爬起，他赶回客舱时，福亚尼尼已经晕了过去。</p>
船夫兄弟的一条腿被另一头怪物拖拽着，似乎是嫌弃客舱的环境过于干燥，要抓回甲板上，加点汤水来佐餐。</p>
比利已经累极，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左边身体麻木疼痛，右边身体肿胀瘙痒。</p>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也不知道维塔烙印爬到了哪个位置——他似乎失去了一只眼睛，右边脸的丘疹拱起，已经完全夺走了右眼的视野。</p>
他已经听不见声音了，神经痛夹带着强烈的耳鸣，右边耳廓传来一种诡异的暖流，似乎是流血化脓，稍稍一转头就能感觉到针扎一样的痛苦。</p>
脚脖子受了血鹰怪物的趾爪挤压，想要抬起脚掌，翘起指头或者扣地垫步借力，这些动作似乎已经做不到了。</p>
碎样锤的鹤嘴锄头全是伤痕，这四十五号碳素钢条敌不过鱼人怪胎的坚硬骨头，就像比利·霍恩永远都只是一个倒霉的凡夫俗子。他是枪匠的学生，也是枪匠众多学生里最软弱，最无能的，没有任何值得夸耀赞许的功绩。</p>
只要撑过今天，他也是最强大的战士。</p>
因为枪匠的学生里边，也没有哪个能经受住化身蝶的考验。</p>
稍稍缓过一口气，神经损伤带来的痛感减轻了那么一点点，也只有一点点。</p>
比利重新得到了肾上腺素，这也得益于体内“杂血”的帮助。他的新陈代谢要比福亚尼尼强得多，他瞪大了眼睛，尽量让右眼看清甲板环境，看清那个怪物的轮廓——两只眼睛同时索敌，才能确定猎物的位置距离。</p>
血鹰老怪把船夫兄弟拽回甲板，同一时刻已经开始进食行为，不需要嘴巴的参与——光是用趾爪的骨骼腔囊就可以吸取人血，维塔烙印已经把船夫哥的小腿腐蚀成肉干，外皮好像白巧克力糖衣，经受高温烘烤之后融化了，露出其中紫红色的肌肉纤维与干瘪的肉筋。</p>
比利·霍恩大步往前赶去，他突然能听见右腿脚掌传来的碎骨杂音——咔啦咔啦的，每走一步它就响一次。</p>
他的耳朵已经罢工，通过骨传声感知到，这条腿要逐渐背叛他，就像死神用骨头编织的项链，每次挥动镰刀，它便开始传出摄魂夺魄的声响。</p>
暴雨之中，比利的大脑也渐渐冷却，他感到恐惧，感到孤独无助。</p>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万事万物都离他那么远。他的“罗盘”也要开始乱转，他已经找不到正确的方向。</p>
碎样锤再次亲上血鹰的下巴，这次他失手了——</p>
——本想朝着脖颈打穿这怪物的脊柱，打断头颈链接身体的重要指挥中心。</p>
但是他失手了，只是一瞬间的事，他握不住拿不稳，他的身体不再温暖，寒风像是一把把尖利钢刀，使他想起了法依，想起渐行渐远的爱人。</p>
如果说救下福亚尼尼，把血鹰丢进河里，能做到这一切，身体里的勇气都来源于友情。</p>
那么现在，支撑着比利的精神源泉已经干涸，他感到饥饿。</p>
他多么希望就这么结束——</p>
——痛苦已经支配了他，压力要把他摧毁。</p>
再次失去准头的锤子击碎了他的骄傲，使他感到羞耻。</p>
横在喉口的冰冷触感，让他浑身颤抖着，血鹰的灵压带给他同样的痛苦，锋利的锄嘴贯穿了他的气管，刮擦着他的颈椎，几乎让他窒息。</p>
令人发狂的饥饿感使他完全失去了理智。</p>
他看着血鹰进食，看清船夫脸上的表情——</p>
——那是逐渐归一，受到维塔烙印感召时，发自生物体本能的狂喜。</p>
船夫撕开了侧脸的皮肉，露出满口黄牙，在风雨中狂笑着。</p>
“啊！！！”</p>
比利·霍恩再次握紧了锤子，他怒吼着。</p>
稍稍提举锄嘴，钢条拖拽出一股臭气哄哄的虫浆。</p>
“啊！！！啊！！！！”</p>
愤怒暂时战胜了疯狂，它使比利找到了代替品，找到了爱的代餐。</p>
“把法依还给我！畜牲！还给我！”</p>
维塔烙印使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让生命黯淡无光。</p>
肉身的痛苦和精神层面的灵压折磨也即将失效，血鹰的脑袋叫这劣质工具一次又一次打歪，想要反抗却为时已晚。</p>
比利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与这魔怪纠缠搏斗，肚腹多了好几个血淋淋的窟窿。</p>
直到圆滚滚的头颅飞出去，他把血鹰的尸体往河流里踢，连碎样锤都甩去远方！</p>
他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终于从愤怒和疯狂中解脱出来。</p>
他瘫坐在船夫兄弟身边，想要拖拽船夫的身体，回到客舱去避难。</p>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伴着呼吸的频率，开始往外呕吐，血与肉的碎片带着一部分肠胃的纤毛酸液吐了出来——痛苦已经开始改造他的肉身，让他肚腹内缩，痉挛愈发强烈。</p>
酸液灼伤了他的口腔牙龈，只是稍不注意，这些粘液就涌进鼻腔和肺叶。</p>
他剧烈的咳嗽着，想要再动一下都难如登天，直到听见熟悉的声音。</p>
“没人掌舵了！法依！”</p>
“这艘船迟早会沉！犹大！你想清楚！帮他就是帮我们自己！”</p>
“你在干什么？别管他了！”</p>
特殊的灵压环境里，血鹰的毙亡带来了更强烈的灵能潮汐，沉积在甲板的积水渐渐倒挂升空，回到了天上。</p>
除了一些倒悬的雨滴往天空飞去，比利·霍恩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的腕表指南针在飞速的旋转着。</p>
他感觉自己被拽住，拖回了温暖干燥的地板。</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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