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处理完了积压的工作，前脚刚关上了办公室的门准备回家，还没走到停车场，后脚就接到了张合平的电话。</p>
今天是阳历2012年1月21日，阴历2011年大年二十八，明天就是除夕。</p>
按规定，今天是年前最后一个工作日，也应当上班，但如果什么都按规定来，也就不会有那么多削尖了脑袋要做人上人的普通人，更不会有那么多削尖了脑袋却没做成人上人的愤世人。</p>
他本来打算先回家吃饭，然后跟小张同学、徐行一起把靳芳芳接到家里过年。</p>
让靳芳芳来家里过年的事情他已经和小张同学商量过，也和家里人合计过。</p>
不过靳芳芳怀孕的事他只给透露给了小张同学，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老一辈有老一辈的观念。</p>
徐容也有点吃不准爷爷他们知道靳芳芳怀孕之后会是什么态度。</p>
人之常情，听到消息难免会疑惑：</p>
既然怀孕了为什么来我家过年？</p>
孩子的父亲又是谁？</p>
如果怀孕走的常规途径，难免要轻她几分，毕竟几千年来未婚先孕都不是件光彩的事儿，往前一百年，发生了类似的事儿，女人一般要么“疯了”要么“死了”。</p>
若是知道她做的试管，不说得费好半天劲解释什么叫做试管，了解了其中曲折之后又难免的生出点怜悯。</p>
但无论轻视还是怜悯，都是靳芳芳所不能接受的。</p>
携手合作了五年，徐容太了解靳芳芳了，好胜心极强，但是反过来，如果没有那么强的好胜心，她恐怕也不会陪着他走到今天。</p>
而且不管私下如何，在其他人面前，他向来对靳芳芳保持着尊重和客气。</p>
没有靳芳芳，他也许同样能够获得今天的地位、财富，但无疑要花费更多的精力或者遭受更多的挫折。</p>
只是看着张合平打来的电话，他估摸着还有没有时间去接靳芳芳不好说，今天中午肯定是不能回家吃饭了。</p>
“小徐，在哪呢？”接通电话后，张合平乐呵呵的声音自电话中传来。</p>
“噢，学校呢，怎么啦院长？”</p>
“学校？”</p>
张合平立刻警惕了起来：“你去学校干嘛？”</p>
“不是有一些材料需要我签字嘛，过来一趟，其实主要是学习的材料，催了好几回了都。”他明白张合平的担忧，但是更清楚张合平这会儿给自己打电话绝不是要跟他唠家常，“院长，是有什么事儿吗？”</p>
“是有事儿，不过是好事儿，你赶紧过来一趟，就在上次咱们来的这家茶楼。”</p>
“好的，我这就来。”</p>
徐容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思考张合平这个时候找自己到底会是什么事儿。</p>
好事儿坏事他不敢确定，但可以确定的必然是急事儿，不然张合平不可能现在就让他过去。</p>
到了张合平说的茶楼，跟着一个只比他稍矮四五公分穿着水蓝色高开叉旗袍的女服务员上了楼，他隐约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她们的衣服还是米白色斜襟短款旗袍，低头泡茶的时候，似乎可以看到点什么，又似乎什么也看不到。</p>
他极其厌恶此类场所，所谓风雅，大多都是附庸出来的，其中藏污纳垢简直数不胜数，但是出于积累生活素材的需要，他又不得不强忍着不适经常光顾，尽管和他人一样，他也恰好被看到了些许不应当看到的内容，但和那些色眯眯的视线不同的是，他是以批判的眼光审视不平的。</p>
进了门，看到其间在坐的三人后，徐容愣神了一刹那，瞬间明白过来张合平今天把自己喊来的缘由。</p>
张合平坐在正对门的位置，在他的左手边，是一个头不高，五十来岁上下的胖乎乎的中年妇女，眉眼相当和气，又相当的富态，也是昨天参加婚礼的宾客之一，如今长影的当家人刘立娟。</p>
而在刘立娟的对面，是徐容的老熟人，《走向共和》、《大明王朝1566》、《人间正道是沧桑》的导演张黎。</p>
随着他的到来，刘立娟和张黎几乎同时起了身：“小徐，正聊着你呢，合平刚才还絮叨，你们这个时候来，不是打扰人家小两口度蜜月嘛？！”</p>
“刘阿姨您太客气了，我们结婚您能来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呢。”</p>
转过头，他又跟张黎打了招呼：“黎叔，你这可真是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呀。”</p>
“我这也是学你呀。”</p>
“哈哈哈。”</p>
其实看到张黎的一瞬间，徐容已经想明白了前因后果。</p>
张黎准备拍的这部电视剧，很有可能拉到了长影的投资，而且八成是主要投资方，不然刘立娟不可能亲自出面来找张合平。</p>
徐容在下首坐了，对正要伸手泡茶的张黎道：“黎叔，你歇着，我来我来，不是我显摆，你要是说喝茶，我可能不及你们十分之一，但你要是论煮茶，你们顶多就顶我俩。”</p>
“哈哈哈。”</p>
张黎今天是有求于徐容，再者徐容也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看门的学生，他哪敢让徐容倒茶，忙道：“我来我来。”</p>
张合平笑着道：“张导，你跟他客气什么？你们认识的比较早吧，可别被这家伙的名头唬着了，那都是虚的。”</p>
“得咧领导，这话咱回头再说成不，要脸呢还？”</p>
“哈哈哈。”</p>
张黎见刘立娟哈哈大笑，同样也笑了，只是他笑的相对内敛一点，望着近在咫尺，低着眉头，垂着眼睛，不慌不忙地洗茶、煮茶的徐容，心中没来由的想起了多年前那个站在許晴身后忐忑地望着自己的年轻人。</p>
同处一个行业，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自从《大明王朝1566》杀青，他跟徐容拢共就打过两次交道，一次是宋嘉拍《潜伏》期间他去探班，一次是重拍《大明王朝1566》，每一次见，徐容给他的观感都稍微不一样，但是在感觉当中，又有什么东西似乎从来都没变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