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大家一起众志成城,共渡难关么?
可这怎么就……
这些卷轴讲的什么?说白了,在李臻眼里,他看到了一个极为真切的河东。
流匪、寡妇、灾民、豪绅、以及那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商队、实力强尽且出手狠辣不留情的护卫等等……这些人,让河东这个刚刚掏干净了脏东西,还没来得及缝缝补补的破缸里又倒进了一桶雾水,愈发的混乱,活生生的乱成了一锅粥。
所有人都值得被救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但所有人都该死吗?
答案更是不该。
可李老道却觉得心里很难受……
恍惚间,他就想起了狐裘大人……或者说李秀宁的话
“道士,河东的情况很混乱,并不是你想的样子……”
这哪里是乱?
简直是……
观其一郡,李臻忽然发现……
啊,原来不知何时,杨广对天下各地郡县的掌控,已经低微到了这般了么?
那么问题来了。
但凡是个正常人,这种时候也该休养生息,稳定天下局势为主,对吧?
你杨广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过几天还要去找扬州瘦马的?
上面不管,下面瞎闹。
一个屁大点的河东硬生生的因为一波反贼给闹成了这个吊德行……
什么东西啊?
他不解,愤怒,甚至感觉到悲哀……
可偏偏,无论再怎么悲哀,他发现……他没有任何在救人时,甄别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的资格……
“你妈的……”
一句脏话出口。
也不知道再骂谁。
然后……道士把一葫芦酒一口气灌了半壶。
同时忍不住在想……
老杜这会儿应该也还没到河东吧?
要是到河东了……看到这些事情,以他那脾气……
他会怎么做?
当法律不再能作为约束混乱的紧箍咒时,一个诏狱司的判官……面对这局面,他该怎么办呢?
一言不发。
枯坐在桌前,看着窗外黑洞洞的街道,他久久不言。
直到……玄奘从楼上走了下来。
小伙计其实已经很困了,可眼瞧着这两位贵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凑到了一起,他也只能小心伺候着。
烧水,泡茶。
把茶壶端上来后,正要回柜台后面打瞌睡,却听见玄奘一句
“施主先到后面休息吧。”
这是摆明要撵人了。
小伙计也不傻,见这情况知道俩人应该要聊些事情。
要是别的客人,恐怕他还会担心对方偷喝酒之类的,但对这俩爷爷……先不谈什么出家人的品性,就说那马车所代表的身份,莫说人家会不会如此下作了,就是把酒都喝了一分钱不给,那掌柜的都不敢说什么。
把这俩爷爷伺候好就行。
于是赶紧点头,同时用碳炉重新坐上了一壶水,请二位自取,这才直接回到了后院。
今晚……得和厨子挤一屋了啊,看样子。
先睡吧,等这俩爷爷走了,半夜起来再关门。
……
“阿弥陀佛。”
等小伙计一走,端着茶杯的玄奘唱诵了句佛号,说道
“道长,贫僧看完了。”
“……”
李臻抬头瞧了他一眼,收回了目光继续盯着窗外。
“……”
“……”
俩人都沉默了一会,李臻这才问道
“这女子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带上她?”
他没聊卷轴上的内容,因为实在不知道能聊出来什么东西。
有时候,在残酷的事实面前,一切的聪明才智都没任何卵用。
而这个比自己还天真的和尚如果有辙,也就不会从刚才落座后到如今一句话说不出口了。
咋办?
不知道。
那就先不办了吧。
聊点别的,缓缓脑子。
而听到这话后,玄奘摇了摇头
“因为在医馆的一句话,贫僧觉得她的身份不简单,所以才把人留下了。”
“……一句话?不简单?”
李臻有些纳闷
“哪句话让你又给她花了一百万?”
“……?”
玄奘有些纳闷,但也习惯了道长偶尔嘴里冒出来的听不懂的言语,反正意思理解就行。
端着茶杯轻声说道
“她认识凝骨霜玉胶。”
“呃……”
听到这话,李臻有些纳闷
“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