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流汪、洋,恣肆狂暴,席卷的浪潮,层层叠叠碰撞在一起,激荡的力量,又推拥着湍流疯狂的波荡。
水底下,一道道身影如鱼一般的游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努力的将头从水中探了出来。双手摆动着,努力让身躯在水中悬浮。这些人面孔苍白,眸光瑟瑟,一副狼狈之像。
这时,一道寒光破水而出,在沉沉夜幕里闪烁。
砰!
水花飞溅,浪潮席卷。
一道身影从水中飞了出来,剑光一卷,立时顿逝。
水中的人纷纷望着这道身影,那苍寂的内心不由得生发出激动的情绪。
“起!”
剑圣将剑一挑,沉身喝道。水中的人便被一股沉浑的力量托举而起。长剑一横,剑圣扫了一眼惊慌失措的人们,喝道,“走!”
剑光疾驰,瞬即在十数里之外。
夜,沉沉浑浑,天地不宁,生灵凋敝。
洪流上,一挑船飞起又落下,在水面上弹跳不定。凶猛的浪潮,推拥着它,拍打着它,甚至不时卷袭而起的巨浪,重重的拍击下来,似乎要将它揽入怀中。船无比的坚韧,不卑不亢,沉稳镇定。面对袭来的浪潮,它躲闪腾挪,或者乘风破浪。
它不过是一条木船,甚至许多地方已经裂开。可是,它的自信、不屈、勇毅,便如同一柄利刃,在那颠簸、晃动、跳弹、沉浮之中,勇往直前,如矢飞驰。
黑夜绵长,无边无垠。
船已经驶出了百余里。无论是湍流的推涌,亦或是浪潮的拍击,还是狂风的卷袭,都给了它助力。
船上的人面孔凝肃,眸光如刃,没有丝毫的胆怯和迟疑。
他们与船浑然一体。船的意志,便是他们的意志;他们的信念,便是船的信念。他们便是一个躯体,迎难而上,披荆斩棘,誓要撕开一条活路来。
“来了!”船上一人忽然喝道。
有人站了起来。刀光赫赫,气势沉稳。面前,一道道惊涛喷涌而起。在那惊涛之中,有野兽的咆哮。
“上!”
有人从船上飞了起来。刀光直指,锋芒疾驰。飞起来的人拖着刀光,狠狠的斩向面前的惊涛。飞流倾泻,轰鸣不止。破开那水流,是一道道野兽的身影。獠牙,利爪,狰狞的面目。
嗷——
坐在船尾的灰衣老人突然旋身而起,喝道,“护住船只。”脚步在空中摆动,双臂在虚空重重一压,而后他整个人已在那重重惊涛之中。掌影交错,或扣或拍或削或斩,但听得沉闷的击打声,便有野兽坠入洪流之中。
那野兽在浪潮中扑腾,发出刺耳的嚎叫,转瞬已是被那水流卷走。
船只越过浪潮,重重的砸在水中,船上的人左摇右晃,有的差点跌入水中。白衣老人看了一眼在船舱滚动的华僧,一手按住船舷,圆睁双目喝道,“小心船底!”
呼啦一声,船突然飞了起来。
有人惊呼,有人尖叫。
白衣老人旋身而起,片刻间落在船底。他凝目一扫,便见到船底不知何时缠缚着一只只八爪章鱼。那章鱼的触须紧紧的粘在船底上,身躯后仰,似乎要将船底的木板扯开。白衣老人手掌如刃,如风一般飞了过去。手掌砍削,那章鱼的触须便如螣蛇一般的纷纷飞刺而来。手掌与那触须相触,细微的刺痛感立时传来。白衣老人面色一沉,手掌一横,吆喝一声,断开触须,直指章鱼的躯干。
虚空中猎猎声响。
一道道身影落在水面上,而后飘然而起。
刀光翻卷,在水面之上跳动。
灰衣老人的面前倏然出现一道鲸鱼般大小的庞大身影。
灰衣老人疾退。
那庞大身影厉鸣一声,口吐飞流,轰隆一声落在灰衣老人等人身上。众人跌入水中,湍急的洪流撕扯着他们,似乎要他们拖入水底。众人挣扎。灰衣老人手掌在水面上一拍,旋身跃起。可是,那水面上的庞大身影已是重重的落了下来。灰衣老人急忙沉入水中,如鱼一般的朝着远处游去。轰隆!水浪席卷,翻滚破空。一道道身影被撞击之力卷袭而起,发出那惊慌的叫声。
那章鱼发起了攻击,一根根触须卷缚在白衣老人的身上。
白衣老人身体一滞,便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扯了过去。
那一只只章鱼纷纷张开了嘴,露出那锋利的牙齿。
噗!
一团团墨汁喷涌而出。
腐臭的气味,让人作呕。
白衣老人不敢掉以轻心,双臂往胸前合拢,挡住了面庞。墨汁击中身体,烧灼的痛感涌现。白衣老人心中发狠,沉身下坠,虽然没有摆脱那章鱼触须的缠缚,身体却浸入水中。烧灼之感很快减轻。他在水中凝神提气,然后笔直冲了出来。
掌风,拳芒,腿影。
一根触须断裂,一掌砍在了一只章鱼那绵软的躯体上。
章鱼发出那谙哑隐晦的音声,被击中的忧郁啪嗒一声坠入水中。
白衣老人余威不减,手掌挥砍,将缠缚在自己身上的触须斩断,旋身横扫,一只只章鱼被刚猛的力量击中,纷纷坠入水中。白衣老人瞬即双手上推,将正要下降的船只抛了起来。
寒风凄厉,浪潮低吼。
灰衣老人破水而出,右手一晃,陡然一抹寒光便出现在他的手中。
身后,大团的水花紧随而来,瞬即便可见到一道庞大身影的背脊。
灰衣老人在半空中扭身俯冲,面庞阴冷,眸光锋利。右手抓着寒光重重的刺了下去。刃尖一滞,然后嗤啦一声钻入血肉之中。庞然身影在水中怒吼,猛烈的摆动躯体。水流更急,浪潮更凶。灰衣老人紧紧抓着刃柄,身体随着那庞然身影的剧烈摆动而甩动起来。刹那间,他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离开身体,满身的骨头要从血肉之中飞出来。大脑一片空白,扎入那庞然身影身躯之中的利刃也似乎要被崩出来。
庞然身影钻入水中,带着灰衣老人俯冲到了水底。
水中,一道道建筑被湍急的水流冲刷剥蚀着。
庞然身影撞了过去,建筑无声的破碎。
灰衣老人紧紧抓着刃柄,紧咬牙关,将力量全部灌注在双臂上,试图将利刃全部刺入庞然身影体内。
浊流之中,有血液飘飞。
船离水面数丈高,白衣老人以一己之力托举着它飞出里许远。
这时,水中传来了呼救声。
船上的人纷纷到了船舷边。白衣老人低头望去,隐约有人在那洪流中起伏。一口气泄去,白衣老人急忙将船推了出去。船落在水中,晃动的很厉害。只是,有人已跳入水中。白衣老人长吸口气,踏步飞了过去。突然间,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白衣老人浑身一颤,急忙刹住脚步。黑暗中,一团血液飞溅而起。那从船中跳下来试图救人的人死了。
那呼救的身影陡然越出水面,瞬即扑到了船上。
嘶吼,杀伐。
有人反应不及,被利爪撕成了碎片。
刀光,剑影,狂风。
船上激烈的打斗,让本就不堪重负的船倾斜到了一侧,洪流不断的涌入。
白衣老人的眸光变得无比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