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阔的荒漠大地上,矗立着一座座土包,鳞次栉比的土包绵亘远方,不知尽头。寸草不生的大地上流沙起伏,随风移动。不知干涸了多少年,大地成了这个模样。天地昏沉,冷光辐射。在黄沙之上,可见到一截截的白骨,白骨的旁边,还有黝黑的铁器残片。
十尾一人站在这荒漠中已有个把时辰。她在猜想,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其他人去了哪里?这里又是什么地方?目光流转,在那土包间掠过。这些土包,看上去是风化的山,只剩下这狼狈模样。可这些土包又像是坟茔。可若是坟茔,那死去的人也太多了!
她咬了咬薄唇,寒风带着萧瑟,卷起粉末在视野中跳动。
她身上满是血迹,撕开的衣裳下面,是一道道触目的伤口。
一滴汗水,从额头滑落下来,顺着鼻梁,流到嘴角。
汗水是苦涩的。
鬓角的秀发轻轻晃动,瞳孔里浮现淡淡的阴翳。孤独,足以摧毁人的钢铁意志,让人堕落,让人毁灭。她现在就有这种感觉,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充满了无力感。
垂眸,寂静,衣袂随风,秀发飞舞。那颗颗沙粒聚集在一起,形成了荒漠王国。它们很弱小,可它们也很强大。流沙在动,发出那如蛇爬行的声音。抬起双眸,注视远处,有黄烟缥缈。低声一叹,伸手拨开遮住眼睛的秀发,姣好的容颜没有血色。
她在土包间移动,行走的不快,如在散步。
土包一个个保持着某种距离,不远不近,如同驻守的兵士。它们沉默,沉默了无尽岁月。十尾不经猜想,这坟包之中隐藏着怎样的秘密?尸体,兵器,某段过往的惊天秘闻?她不由得生出些许的希冀,好奇足以让生命进化到未知的高度。生命到如今这样的地步,好奇心起了多大的作用?若无好奇,只是滞足在原地,生命的循环链条便可能在过去的某段岁月里断裂了。
她捡起一块碎片。碎片是黝黑的,并没有锈迹。薄薄的碎片给人以厚重感。她停下脚步,仔细的打量。这是什么材质?铜,铁,钢,还是什么?风袭来,带起迷人眼睛的尘土,视野不由得模糊起来。眼眸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她转身,蹲在地上,手指捻着那碎片,仔细的盯着那边缘。
边缘是齿痕,细密的齿痕像梳子一般。究竟是怎样的牙齿能有如此锋利的程度!
这是一个发现,让十尾心中欢喜,眉目不由得舒展开来,像个小姑娘似的。不过,十尾虽然年岁不小,但心境容貌,与小姑娘却是差不多。她眯了眯眼睛,从地上又捡起几块碎片。碎片的边缘竟都一样。直起身,注目远处。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一场血与火的征伐?一场收割了无数生命的厮杀?
这荒漠里,到底浇灌了多少的鲜血,到底埋藏了多少尸体。
生命,如同草芥一般的任由宰割吗?
她的心里有些沉重。想到数千年前,青丘狐氏的悲惨,无数族人流落四处,备受追逐与杀戮。那是青丘狐氏的悲剧,是青丘狐氏的仇恨。为何她一直不肯原谅佛门,是因为那次青丘狐氏的悲剧与佛门的冷眼旁观有莫大的关系。
问题又回到了起点。
这里是哪?这里曾经的居民是谁?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眼睛浮现出迷茫。
黄烟袅娜,风在呜咽,座座土包默默的注视着她。
“你们在哪?”她忽然呢喃道。此时她真的很希望有一两个熟悉的人在自己身边,即便什么也不说也好,默默的共同的猜想。
忽然,她身边的一个土包裂开了。
她的心绪骤然沉降,生出警惕来。眸光一扫先前的迷惘和哀伤,锐利的注视着那土包的裂缝。那裂缝之内一片漆黑,不见动静。她就这样盯着,默不作声,甚至呼吸也忘记了。许久,吱吱的叫声传了出来,她呆了一呆,一会儿便见到一个圆滚滚的小家伙从里面跳了出来。
那小家伙望见十尾,显然是吃了一惊,身躯明显的往后倾斜。
彼此注视,满怀警惕。
那小家伙仿佛一只吃饱喝足的硕鼠,顶着圆滚滚的肚子,身上乌黑的毛发一根根竖起如同钢针。但见它那细小的眼睛飞快的转动,然后它忽然抓起一团沙粒朝着十尾抛了过去,几乎同时,它那圆滚滚的身躯就地一滚,飞快的朝着另一个土包而去。十尾岂会被它戏耍,一个箭步,已是到了那小家伙的面前。那小家伙吱吱叫着,凌空跃起,身体倒悬,四肢挺直,然后在落地的刹那,前肢如电闪一般的刨动沙面。飞沙,朦胧。十尾呆了一呆,回过神来,那小家伙已是不见了踪影。
她快步到了土坑前,抬目望去,不由得懊恼。
那小家伙竟是在刹那间挖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坑,那坑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十尾跺了跺脚,轻轻咬着薄唇,喃喃道,“哼,下次别让我逮住你!”见抓不住那未知生命,十尾转身来到那裂开的土包。土包之中应该有什么线索吧?
将土包的裂缝掰开,光透进去,便可见到里面的情况。土包是空的,确实是个坟茔。只是坟茔里并没有尸骸,只有一片片灰黑色的毛发。十尾满心失望,没想到这土包不但没有给她解惑,反而新添了些许疑惑。那毛发显然是刚才那小家伙留下的。生命的蜕变,总是会留下痕迹。
正如蚕蜕壳,蛇蜕皮。
也说明,那小家伙的生命进化到了另一个程度。
只是,那小家伙是什么呢?硕鼠?
“吱吱!”
忽然,那叫声从身后传来,十尾吃了一惊,急忙扭头望去,但见到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气势汹汹的朝着自己扑了过来。十尾闪身躲避,那身影扑空落在了土包上面,伸长着粗短的脖子怒目圆睁。十尾望着它,不由得好笑起来。这小家伙怒气汹汹的样子倒是可爱的很。
她心思一转,弯腰望着那小家伙,道,“怎么,你不逃了?这坟包里有你重要的东西?哎呀呀,刚才我还失望呢?不过你竟然回来了,我可得使出我的火眼金睛认认真真的看看这空空荡荡的坟包里到底隐藏着什么好东西!”
“吱吱!”小家伙面对十尾的挑衅,恼怒的舞动着前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