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龙后之兄尚没有经历过权力的洗礼,但他知道,那是暂时的,在王位之上越久,所被熏陶与被逼的残忍便会越多,直到最后对一切都感到漠视,都感到无趣。
他相信,如果龙后之兄没有那么快地被他赶下王位,那么时至今日,所作所为与他也不会有什么两样,在其位,谋其职,既然在那个位置上,那么很多的事情就迫不得已,就势在必行。
可龙后之兄的可惜就是,他依然是初心少年,就年少陨命。
当年事情失败之后,他们一脉感到了巨大的恐慌,尽管龙后之兄并没有牵连他们,可到底族人不会放心,在彻底决裂之后,不甘心失败的一方必然会做最后的殊死一搏。
他们一脉前所未有的团结了起来,召集了所有能够汇聚的力量,而他当年为了救父兄也别无选择,只能加入,他无法看着父兄惨死而什么都不做,尽管兄弟之情重要,可即将被杀的人才是他的亲兄弟。
而他也别无争议的成为了谋划的主事人,因为与龙后之兄相交多年,他对金蛟族内部的权利亲疏还是了解颇多,尤其是龙后之兄所掌握与没有掌握的权势。
你最可怕的对手往往不是一个强大的敌人,而是你最亲近的人,他们的冷箭才最致命。
而他就是那个最了解龙后之兄的人。
他成功了,他精确地联络了一切并不支持龙后之兄的势力,发动了营救行动,直到今天,金蛟王还是难以忘怀他那时的心境。
他或许当时很清楚的知道这场反叛的发动意味着什么,如果他们真的赢了,等待龙后之兄的将会是什么?
当年的他一直刻意地回避着这个问题,他一心只想营救父兄,而将这份隐忧与结果自欺欺人地隐藏在内心深处,他不去想,也不愿去想。
可并不代表它就真的会消失,真的会不存在。
他们赢了,赢得很侥幸,他救出了他的父兄,可后面的事情却不再受他的控制,他的父兄乘胜而行,全面反扑,决定要剪除金蛟王的势力。
尽管金蛟王新登王位,可老金蛟王留下的底蕴也着实不可小觑,一场内讧就如此如火如荼地展开。
这份争斗中,他的父兄死了,他的父兄还是死了,可他们一脉却赢了,龙后之兄被生俘,他被众人推举成为了新一任的金蛟王,但这一切都不是他所期待与预料的。
可他知道那时的他早已是剑出鞘,弦上弓,没有丝毫的选择与退路了,只有他走上王位,才可以保护一切他所能保护的人,只有他坐上王位,才能尽可能地减少尚没有停息的血腥,只有他坐上王位,才可以让龙后的兄长有一丝的生路。
他别无选择,命运将他推到了一份顶端,可却不是他愿意的,可也却是他必须接受与不得不接受的。
那时的他无法相信任何人,看着金蛟族处处都充斥着血腥,到处都是一派紧张恐惧的面孔,他痛苦,他绝望,这一切的后果绝大多数都是他亲手造成的。
是他亲自联络这些魔鬼,这些绞肉机,是他亲手让金蛟族陷入了一片血色的汪洋,也是他亲手将龙后的兄长,他曾经的好兄弟拽下了王位。
尽管这一切都是他,他决定了事情的开始,却无法阻止事件的过程,尽管龙后之兄妥协战败,尽管他的家族得救,可这一次的惨变却远没有结束,各方势力都在乘乱剪除异己,无边无尽的杀戮让整个金蛟族绝望,没有人能看到光明,所有人都绝望到不再祈求和平。
一场单纯的营救计划就这样演变成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他被戏剧化地推上了王位,他变了,他不再相信他那些道貌岸然的叔伯兄弟们,他只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才是真正愿意结束这一切的人。
龙后的兄长最终失败了,时移世易,那时变成了他坐在高高在上的金蛟王位之上,看着下方被俘的昔日兄弟,他无法言说他当年的心情。
他只知道当时四目相对的时光是那般地漫长与短暂,漫长到仿似一生,短暂到仿似一瞬,直到今日再次回忆,他还是无法准确的知道,到底是一瞬还是一生。
那时他的脑海中充斥着各种声音,每个声音都是千篇一律的‘杀’,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段时光的,他忘记了他是怎么剧烈反抗的,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发出赦免金蛟王,龙后之兄与诛灭龙后一脉的诏令的,他只知道,事过境迁,再次回忆起,已是仿若隔世的遥远,仿似那个他早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可内心深处无法呼吸的顿痛又为何是那么地清晰,那么地彻骨,那么地令人窒息。
他初登王位,与龙后的兄长并没有什么两样,事事碰壁,顾映不暇,他天真地以为龙后的兄长可以活命,天真地以为他金蛟王的诏令还是管用的。
可现实给了尚且单纯他一声猛烈的惊雷,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族老联合起来将龙后的兄长给逼死了。
那一刻,他方才知道,原来生命会是那么的脆弱,脆弱的你甚至都见不到它消逝的形态。
万千心绪早已是难以言述,回忆早已被尘封,那时的他也早就死在了多年的权力角逐之中,今日的他,是金蛟王,而不再是一个怀有赤子之心的少年。
当你历经沧桑,归来之时如何还能怀有初心?
只是胸口处令人窒息的沉闷,到底是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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