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太太活着的时候,这院子就不许贺江淮踏足,贺太太死后,贺江淮更是没来过,院子里冷冷清清,一个下人得了贺江淮的吩咐跟着贺小宝,别让他闹事扫了贵客的兴致,下人瞧着这个曾经的大爷,心里挺唏嘘。
贺小宝扭头对下人道“我要睡觉,铺床。”
下人连忙打开房门,房子尘封已久,开门便是一股霉味扑鼻而来,翻开箱笼,找到被褥,下人将床铺好,贺小宝翻身上床“滚。”
等到下人出去,房门关上,贺小宝在冷冰冰的屋子里冻的直哆嗦。
他一边吸溜鼻涕一边流眼泪,觉得贺家所有人都很刺目,简直令人恶心。
尤其是贺江淮,巧取豪夺了自己的娘,结果还要纳那么多小妾,娘一死,就把自己扫地出门,这哪里是当爹的人该做的,分明是仇人。
他想现在贺江淮和他那群野种一定在看自己的笑话,并且把自己从头到脚的嘲笑了一番。
他又想贺江淮对自己不闻不问,自己上吊贺江淮也能做到丝毫不动感情,好像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根本不是父子,说不定阿娘的死,也是贺江淮安排的。
很有可能——不然怎么歹人偏偏挟持阿娘呢?
他默默流着眼泪,很想阿娘。
阿娘在的时候,贺江淮恭恭敬敬不敢造次,那群野种连他的面都不敢见,更不配和他同桌吃饭,阿娘身边的丫鬟默默全都捧着他一个人,他也不会被舅母骗去了钱。
外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别人都在笑,只有他在滔滔的流泪,流泪还不足以发泄他心中的痛苦,于是张着嘴嚎啕起来。
爆竹声太响,没有人听到,也没人在意,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一个更重要的消息。
游松领着人群在定州城游玩的时候,顺道给宋绘月送来的消息。
十天前,今上忽然病倒,似乎是白龙鱼服外出的次数过于频繁,掏空了身子,一场风寒就让今上起不来。
两位王爷都在今上跟前尽孝,说是尽孝,其实是监管,以免有人趁机悄悄夺了今上的龙椅。
而燕王比晋王孝的好,他把张旭樘给派到大相国寺去给今上祈福,说是要祈福半年。
宋绘月在一片爆竹声中,想着张旭樘这是借机后退,休养生息去了。
她和他隔着千里远,在听到他的消息时,也觉得很遥远。
没关系,总会慢慢逼近的,到时候,他就是躲到石头缝里去,她也会徒手把他掏出来。
宋绘月带着银霄回营房去——李俊喝的人事不省,在贺江淮的床上大打呼噜,把留在营房的陈王忘了个一干二净。
回到营房,宋绘月和银霄又吃喝了一回,宋绘月一时不查,也喝多了。
银霄把宋绘月扶回屋子里,将她搀扶到床边,宋绘月坐了个东倒西歪,干脆仰面朝天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银霄蹲下身去,给她脱掉鞋袜,又把她两只脚塞进被窝里,将一床被子掖的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宋绘月闭着眼睛,似睡非睡,过了半晌,忽然嘴里嘟哝了两声。
银霄正在把炭火堆起来,没有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一步走到床边,宋绘月又嘟哝了两遍,他凑过去仔细听了听,这会听明白了。
宋绘月在叫“王爷”。
银霄站了半晌没动,心里明白宋绘月去京都一定是见到了晋王,并且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