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微微点头,很满意贺琛的知情识趣。这件案子不能查,一旦深入下去,查出什么都是巨大丑闻。
很多时候,帝王需要的并不是证据,甚至也不会立刻就惩罚。他们只要确认是谁干的就可以了。
“看看此女还有什么亲族在,全部连坐下狱。
宫中的宫人,你甄别一下,该拿下的务必拿下,宁可弄错也不可放过。”
这次寿宴上给萧衍倒水的宫人居然是藩王的人,这着实让萧衍心里很是震惊与恐惧。
当然,仔细想想,皇子也都是曾经住在宫里的,收买宫人发展眼线,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么?
萧衍可以理解,但他不能原谅。
“去吧。”
萧衍挥挥手,示意贺琛退下。等这位左右为难的天子近臣离开不久后,穿着布衣的陈庆之入宫,面色看起来不是很好,似乎有些疲倦。
“子云(陈庆之表字)是身体不适么?”
萧衍关切问道。
陈庆之轻咳一声,用沙哑的嗓音说道:“旧疾复发而已,不碍事。”
陈庆之自幼身体就不好,长大后亦是不能拉强弓,不能骑高头大马。上次北伐期间就受过伤,现在时不时就隐隐作痛。
“子云啊,你是朕一手提拔的,也跟朕那些不肖子们没有往来。你是朕最信任之人。
这次朕的寿宴,你认为下毒之人,幕后是听谁指使呢?究竟是朕的哪个不肖子?”
萧衍沉声问道,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严肃过了。
陈庆之无奈苦笑道:“微臣只知道打仗,不懂破案。”
“朕也不懂,但是朕知道,谁得利最大,谁就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萧衍礼佛,辩证还是不差的。
他接着问道:“你以为,诸位皇子之中,谁得利最大。”
“七皇子萧绎,都督六州诸军事,又在湘州之地远离中枢。一旦刘益守的兵马闹事,显然平叛要以湘州的兵马为依托。
三吴地区的部曲,未必挡得住南下之敌。
至于七皇子会不会做下此等丧心病狂之事,微臣不敢妄加揣度,还请陛下见谅。”
陈庆之说得十分委婉,但话语里的意思,其实还是露了底。
他深知萧衍的脾气,其实萧衍现在已经猜到是谁,他只是想听听别人的看法是否跟自己一样罢了。
从萧衍的表情看,显然早就料到幕后主使是萧绎。
其实这也很好猜。太子萧纲的嫡系人马,在上次出兵青徐时,被高欢的人狠狠教训了一番。以至于元气大伤。
萧纲无论怎么蹦哒,到最后没有嫡系兵马稳住局面,都等于是替人做嫁衣。
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最后便宜了跟自己争皇位的兄弟,这不是一件很蠢的事情么?
“最近建康有童谣称:独眼登台城,菩萨居同泰,子云有没有听说过。
还有反诗刻在城墙上。
待到来年八月八,我花开罢百花杀;
通天香阵透建康,满城尽带黄金甲。”
萧衍的话带着丝丝寒意,陈庆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回萧衍是动了真怒。
“微臣……”
陈庆之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这明摆着是有人给萧绎上眼药,偏偏萧衍陷入到某些情绪里面无法自拔。关键是,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初太子萧统因为安葬母亲时的一件事,也导致了萧衍的猜忌,这件事间接害死了萧统。
如今萧衍再次重演旧事,人果然会在同一条沟里面摔倒两次么?
陈庆之想起刘益守说过的那句话,深以为然。
“陛下,不如让诸藩王送家眷入建康为质,如此或可成全陛下与诸位皇子的父子之情。”
“嗯,如此也好。不过此事干系太大,先让萧绎把家眷送来吧!”
很显然,萧衍对寿宴上的事情耿耿于怀,并不想放过萧绎。
……
在北秀荣的尔朱荣,早就得知高欢派兵攻略晋州。不过对方的牌还没有出完,尔朱荣打算先看看再说,谋定而后动,没什么不妥的。
当然,他派人给慕容绍宗送信,询问对方:以如今的战况来说,需要北秀荣派兵支援晋阳么?
慕容绍宗担心河西贼从北面入侵北秀荣的悲剧重演,虽然晋阳也需要增兵,但目前来看,还顶得住。于是拒绝了尔朱荣增兵的提议。
后面可朱浑天和诈降,重创高欢一部,俘虏大将韩轨。慕容绍宗将战报送到尔朱荣面前,不由得让他松了口气。
高欢还是改不了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习惯,一旦真刀真枪打起来就不行了。
等侯渊送来将高敖曹死死顶在平谭城以东的时候,尔朱荣就彻底飘了,见高欢的人马打仗如此拉胯,他恨不得带兵打到邺城去!
周围无战事,尔朱荣便下令牧民们收割牧草,囤积起来准备过冬。
这天,正在书房里研究战局的尔朱荣,收到慕容绍宗派人送来的急信,信上说,侯渊反叛,引高敖曹部入井陉道,一路势如破竹打通了井陉道,抵达太原盆地的东部,在出口处扎营。
随后,高敖曹部抵达,与侯渊的人马合兵一处,南下晋州,与高欢麾下段韶部围攻可朱浑天和兄弟镇守的乡郡,大破可朱浑天和。
后者带着残兵逃到晋阳。如今高欢大军合围晋阳,围而不打,似乎是准备围点打援。
草草的看了一遍信,尔朱荣的第一感觉是“这不可能”!
他以为自己眼睛花了。再三确认后,尔朱荣才确信,如果战局真的发展成慕容绍宗所说那样,那么现在确实到了出兵晋阳的时候了。
只是尔朱荣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侯渊要反叛呢?他是跟武川镇的念贤一伙的,要投靠也要投靠贺拔岳才对啊。因此尔朱荣才将他安置在最靠近河北的平谭城,就是怕侯渊跑路到关中。
没想到对方居然给自己来了个这样的“惊喜”。
“来人啊,召集众将议事。”
尔朱荣对着书房外等候的亲兵大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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