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气氛颇为微妙。
贾蓉坐在下首侃侃而谈,老太太脸上的神色不停变换。
“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泄露基本上没有第二次可能!”
“反对一条鞭法的朝臣不会给咱们机会,那些赞成一条鞭法的,就更不可能让咱们拔得头筹了!”
“当今那边,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可不会管是谁当出头鸟,可咱们能够错失良机么?”
见贾蓉的话告一段落,老太太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沉声道:“蓉哥儿,你总说良机良机,难道当出头鸟还是什么好事不成,老婆子还是头一次听闻!”
“老太太,说句难听的话,以咱们几家尴尬的处境,又能有几次当出头鸟的机会?”
贾蓉也不生气,语气平淡述说着一个残酷事实:“但凡有机会不牢牢抓住,又怎么可能趁机而起?”
“咱们几家加起来,只有林如海林姑父一个三品以上实职高官,这正常么?”
“要是不趁当今想有作为的时候,冒险搏上一把,王子腾什么时候能够进入三品行列,存周叔祖又什么时候能够进入三品序列?”
“还有宫里的元春姑姑,若是咱们这些族人在外头不给力,她还想在后宫更进一步么?”
一番话,说得振聋发聩,起码赦大老爷和政二老爷心头激荡,脸色满满都是兴奋之色。
至于老太太,则是面沉似水不为所动。
稍等片刻,她这才冷然道:“你说的都是好处,可你知道可能的严重后果么?”
“风险这么大,你竟然连招呼都不提前打一声!”
“最多就是被打回原形罢了,还能如何?”
见老太太如此表现,贾蓉也懒得多说废话,轻笑道:“该当官继续当官,不过就是坐冷板凳罢了!”
“以咱们几家的声势,但凡官位不上三品,对家族声势的提振作用都不大!”
“难不成,那帮子反对一条鞭法的朝臣,还敢逼迫当今抄了咱们几家不成?”
说到这里,悠然笑道:“真要是如此的话,怕是整个开国勋贵集团都得炸锅!”
“还有,咱们几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到时候就让那帮子得意多时的文官门,好好感受一番被灭族的滋味!”
“文官不都是推崇纯臣么,那就让他们当一个真正的纯臣好了,没有家族和家人拖累的纯臣!”
说完,没有理会老太太的反应,拱手告辞离开。
“蓉哥儿不要生气,老太太就这性子,唯我独尊惯了!”
赦大老爷跟着出来,一边送贾蓉出门,一边不好意思说道。
“无妨,我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贾蓉好笑道:“只是觉得有些好笑,老太太以为好事都能从天上掉下来呢?”
“咱们几家现在的实力,可能是比较重要的棋子,连下棋的资格都没有!”
“若是在家族鼎盛时期,自然可以坐观朝堂风云变幻,在关键的时候跟上一脚,然后攫取最大利益!”
“那样才叫安稳,不说丝毫风险都无,起码都在家族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一番话,说得赦大老爷连连点头,当初荣府在他爹坐镇时期,就是这样行事的。
“眼下么,不是我灭自家威风,家族的话语权确实大不如前,这时候就要主动改变玩法!”
“我也不清楚老太太究竟是心大,还是觉得皇家没有能力察觉问题!”
“荣府一边将元春姑姑送进宫中奋斗,一边则是让我娶了秦氏入门,这样的做法还是很危险的!”
说到这里,轻轻扫了赦大老爷一眼。
此时,两人正走在荣府二门外的路上,周围除了几个贴身亲随,基本没有其他人靠近。
就是那几位长随,也基本都在十步之外,根本就不可能听清贾蓉的小声嘀咕。
赦大老爷脚下一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叔祖用不着担心,这事其实皇家心知肚明!”
“毕竟秦氏不过一没有上玉碟的外室女,皇家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只要她的性命安全不伤在府中之人手里,自己有没有积极参合某些事情,根本就没什么问题!”
“整个朝堂,谁又不清楚义忠郡王的勃勃野心?”
一番话,说得赦大老爷冷汗林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贾蓉说的这些太过惊悚了。
“叔祖应该知晓,府里铁定是有皇家密探的,所以平安州那边的联系,还是少一些为妙!”
赦大老爷的心理素质很一般啊,被他一番话直接就搅乱了心神,此时估计满心惶恐不安着吧?
真要说起来,荣府几个主子,除了迂腐不通俗物的政二老爷,确实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老太太把重振家族荣光的希望,放在进宫拼搏的元春身上。
这本无可厚非,许多勋贵家族都是这么干的。
可问题是,老太太玩得太顺溜了,竟然脚踩两条船,明里投奔当今,暗地里则是和义忠郡王勾勾搭搭。
也就是老太太已经深居简出很多年,基本上退出了京城最顶层的社交圈子,犹如小透明一般不起眼。
不然,荣府早就迎来了当今的敲打。
就算有上皇牵制又如何,当今想要敲打已经彻底衰落的荣府,还不是跟玩儿一样?
若是更心狠一点,直接将元春赐给义忠郡王,让荣府彻底和废太子的这位庶子绑定,除非真的出现奇迹,不然下场铁定好不到哪去。
至于王夫人,因为经历缘故,则是恨不得将荣府的一切资源,都交托给自家哥哥王子腾。
她在荣府立足,靠的是娘家的声势。
等她当家理事的时候,王子腾则是她最坚强的后盾。
估摸着,在王夫人心中有了相当深刻的认识,想要继续在府里作威作福,王子腾的支持少不了。
反正在大儿子贾珠,给她足够的回馈之前,她是不会改变这种心向娘家的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