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蒙是在一阵刺骨的疼痛中醒来的。
他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大殿顶上的破洞,脑子有些不听使唤。
我又做噩梦了?这次梦见被人打断了双腿?
哦,原来不是做梦,我真的被人打断了双腿。
刚满心壮志的辞别了新东方厨师的美梦,血肉模糊的双腿和钻心的疼痛又将他带回了残酷的现实。
呵呵,不止没有封王拜相,妻妾成群,反而变成了一个残废,我怕是有史以来最惨的穿越者了吧。
甄蒙心如死灰,一腔壮志和热血彻底消磨殆尽,与心理上的创伤相比,身体上的疼痛也似乎不那么难以忍受了。
里那些留着有用之身如何如何的,都他娘的是扯淡,啥是有用之身他不知道,双腿尽断的残废肯定不是。
总不能将来推着轮椅跟林毅一家干架不是?
有人可能要说了,战国时期的孙膑也曾被庞涓处以刖刑而黥之,最终不还是两次击败庞涓,取得了桂陵之战和马陵之战的胜利,奠定了齐国的霸业吗?
可要知道,孙膑毕竟有齐国大将田忌做后台,而现在的甄蒙,不仅没有大佬力挺,反而还有不少仇家虎视眈眈。
这种局面让一个连大专文凭都没有的厨子如何泰然处之。
他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甚至连活下去的都没了。
再甚至,他连死都懒得死了。
甄德邦与储秀以极其强大的意志力克制住了脸上的悲痛,每天笑容满面的与眼神空洞的儿子聊些看似轻松的话题。
什么昨天有百姓围在庙外,送来吃喝以谢甄家活命之恩;今日有喜鹊啼鸣于枝头,一出门果然捡到好几文铜钱;城北难民赵老伯家的穷小子走了狗屎运,走在街上被抛绣球招亲的王员外家千金砸中脑门,当天便拜堂成亲了;甄德邦在一家酒楼找到一份倒泔水的活计,每月能拿到二十几文的工钱,储秀也找到给一户大户人家做点针线活的营生,两人加起来已经足够养活一家三口了……
甄蒙依旧眼神空洞,无神的双眼毫无焦距的盯着屋顶的大洞,有时候甚至半个多时辰都不眨一下眼。
若不是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甄德邦甚至都怀疑儿子已经离开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看着儿子这般模样,甄德邦与储秀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却不得不每天强装笑容,试图慢慢帮甄蒙走出阴霾。
痛不欲生的人除了甄德邦夫妇,还有苏瑾。
当苏瑾得知甄蒙被人砸断了双腿,不顾教坊司的规矩,发疯一般的冲到破庙,见到甄蒙血肉模糊的下半身,眼前一黑,险些昏厥过去,随即便扑到甄蒙身上,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哭声。
甄蒙无神的双眼依然毫无波澜,似乎已经陷入了魔障,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储秀见状,再也难掩心中悲痛,与储秀一起抱头痛哭。
甄德邦头大如斗,好不容易才勉强安抚住两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女人。
为官几十年,甄德邦也算经历了大大小小几十道波折,却从未如此悲凉过。
但生活总归还是要继续,即便是为了儿子甄蒙,他这个一家之主也依然要扛起这千斤重担。
给酒楼倒泔水,也是那家酒楼老板心怀感恩,冒着被京城那些大人物随手碾死的风险,偷偷给了甄家一条活路。虽然一个月只有少的可怜的二十几文铜板,好歹能让一家人不至于饿死。
这一天晚上,甄德邦穿着破烂的衣裳,去酒楼干活了。
破庙里只剩下储秀照顾生不如死的甄蒙。
教坊司规矩森严,即便杨妈妈好心肯通融一面,苏瑾也不能每天都来照顾甄蒙一家。
衣裙早已破烂不堪的储秀端着一个破碗,里面是清可见底的稀粥,甄蒙还是不肯进食,她暗暗的叹息一声,无奈的放下碗。
就在她打算给甄蒙讲些儿时趣事,试图唤回儿子那似乎已经丢了的魂时,破庙里冲进来几个人影。
储秀大惊,转身望去,月光下依稀能看清是七八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为首的乞丐佝偻着身子,浑身散发着恶臭,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一站一趟的母子俩,眼里迸发出一阵淫邪的光采。
他带着乞丐们缓缓逼近储秀,走进细细打量一番,张口露出满是污秽的大黄牙,笑嘻嘻的说道“哟,这是来客人了?看样子还是同行,怎么,没人教你们规矩?来老子底盘上讨生活,拜过码头了吗?”
储秀一脸紧张的将甄蒙挡在身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乞丐哈哈一笑“看来是刚入行,不懂规矩,没事,今天老子就教教你们规矩!”
说完,他一挥手,身后乞丐便分出两人一左一右的抓住储秀,另外几人围住甄蒙。
储秀大急,奋力挣扎,她凄声喝道“你们要做什么!离我儿子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