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也开始纷纷出声指责年轻人。
“小伙子,瞧你也是个穷苦人家出身,有那十两银子,买口薄棺材,也能把你爹给好好安葬了。人家也没要你卖身,你说你是咋想的呢?”
“我瞧他也是不识好歹,目的不是为了葬他爹,而是真的想卖进富贵人家吧?”
“我觉着也是。估摸着他就是瞧出人家没打算买他了,只是可怜他,他就不乐意了。”
“啧啧,够贪心的啊。出得起一千两买他的,那肯定得好吃好喝的对待他啊,总不能当普通的护院使吧?这小子聪明啊。”
“我是觉得等他爹都臭了,他也卖不出去了。可惜这副好相貌了。”
那俩公子哥儿一听这价格也不要了,操起了手听了会儿热闹,也跟着嚷嚷,只是说出来的话,就有些过于难听了。
“小子,真是给脸不要脸,本少爷原本就想着把你买回去充个门面,你还要起了天价,行,今儿本少爷就好好看看,看谁敢把你买回去。”胖子少爷说道。
“本少爷觉得,那些青楼啊、小倌馆的说不定会来买他。小子,那你可就有福喽。我说刘胖子,你也甭挡着人家发财享福的道儿,真有那起子的人来买他了,咱们就跟着去瞧瞧,回头也能光顾光顾不是?”
马猴子摸着下巴,一脸猥琐地说道。那上上下下打量年轻男子的目光中,都带着下流。
那边,宗政晓燕听大丫环青杏回来说,那人要一千两,就眨巴了两下眼睛。
其实她也没想买人,真就是瞧着那男子,觉得他孝顺,身手又不错,就替对方惋惜,所以想出手帮一把。谁知道还被拒绝了。
“青杏,你说小姐我帮人的方式是不是不对?”她问向青杏。神医姑娘可是说过,遇到事情别只看表面,要多多动脑。她想帮人的心没错,但是不是没动脑子啊?
“二小姐,想帮人还管什么方式不方式的啊?又不是想害人,哪儿来那么多讲究?”青杏一脸不解地回答。她觉得她家小姐最近都怪怪的,出门总不带人就不说了,问的问题也奇怪了。以前也不这样啊。
以前二小姐也常帮人,也不露面,也是悄悄地给了钱就走。人家接不接或是怎么样,从不在意,反正尽到自己的心就行了。
今儿这是怎么了?
宗政晓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她就是隐隐觉得,之前让青杏直接过去给钱的方式有问题。因为被拒绝了,感觉有违常理。
“回府吧。”她吩咐道。她得安静呆一会儿,好好琢磨琢磨。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声,她倒是也听到了。可她能怎么办?她也没有一千两啊。
这边,水银悄悄注视着宗政晓燕的马车走远了之后,才上前一步,从袖中摸出一张千两的银票,递过去道“我们温理药铺买下你了,跟我走吧。”
年轻男子听到声音望过来,视线不着痕迹地瞟过她捏着银票的手,走到近前,抱拳一礼后道“某,自此以大小姐马首是瞻。”
说完便自她手中抽走了银票,仔仔细细地看过之后,折叠好,塞进了怀中,再转身去墙根边扛起那具尸体。
没有人注意到,水银递银票出去时,拇指和食指的第一根骨节是交错着的,而无名指内曲的程度,也超过了中指和小指。
也没有人留意到,这年轻男子,对买人姑娘说的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他们只是看见有人真的出一千两将年轻男子给买下了,议论声又起。但这次,是在人扛着尸体跟着走远了之后,才小小声地议论着的,议论的话题,也从男子的高身价,变成了东方神医成了三品官儿的事。
而那两位公子哥儿,也早没了人影。
温理药铺,可不是现在的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水银在前头带着路,慢慢地走着。待男子跟近了些后,才轻声说道“去买棺材吧。”
声音里,微不可察地带着一丝丝颤抖。
“好。”鹿眼男子回道。声音里,也同样带着极不明显的颤音。
就这样简单交流了一句之后,俩人都不再言语,朝着棺材铺走去。
水银的家,也就是敖国定国公府,世袭罔替已经四代,每一代的定国公,都会将朝廷赏赐的功勋田,置换到都城二十里外的水家镇上。
最开始,水家镇也不是个镇,就是水家的一个庄子。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穿上军服走进军队的那一刻起,就没人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全须全尾地回到家乡,甚至,还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
水家军的服兵期限是至岁。过了岁的,或退居二线负责一些不用上战场的事务、或者带上功勋和军饷返回家乡。
但每年总有身体出现残疾的兵士们退下来。他们有的回了家后,被家人嫌弃;有的家里实在太穷,过不下去;还有的媳妇跑了,只留下贫病老弱的长辈和儿女,他们也养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