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真走过广袤的大漠,黄沙飞滚,她赤足踏在灼热的沙面上,颇感兴趣的瞧着墨绿色的巴掌状植物,不带多少灵气却能在荒漠中根植,确叫她顿觉造化奇妙。
她触摸下尖锐的长刺,透不过其肌肤,脆弱生命,却生尖刺。
禾真突而心有感慨,却继续前行。
她修行不甚刻苦,更偏爱游历山川河海。禾真走过飘渺深霭,见过日出峻岭间,月照大江上,以万灵各族争端作为笑料,行于深山竹林中装高人。
从青稚女童长作轻灵少女,容貌也开始不变,她觉得很畅快,也以为能长久。
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盛衰轮转,故迎来天地灭法,刹灭归墟。
先天生灵得道者皆破碎虚空而去,大道不灭,便得以永存,他们去追寻更神秘之域了,去看看创世之处再往前,会是如何的样子。
但禾真不行,她享乐山水,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修为稀松,至此也不曾证道。
寰宇中只存混沌一界,更替换代,维持一个“衡”。
“它”要发展,要壮大,故而收束为“一”,舍弃现有的一切,禾真便在这个一切之中不得挣脱,化作天地养料。
鸿蒙紫气重凝,以混沌界为核心,逸散入寰宇,又化更细微的世界本源,再而无穷小千世界诞生,太阴太阳两星的神辉投射至每一界中,又成日夜更替。
一再化三,三再化作万物。
至此寰天宇宙彻底完整,新生的万灵分得冥冥气数加持,以野火燎原之势重归。
禾真不曾怨恨,她降生于天地恩赐,离世于天地再开,所行所止皆发自内心,不曾有过伤怀。
只是那日见邀光姐姐合道而出,破碎虚空而去,终究是有几分怅惘。
她很清晰的感觉到对自身的那种,不甘。
……
春雨细眠润如酥,渗入黑壤,滋养这数不尽的,埋藏在土中的草种。
有一粒草种颇为特殊,她虽为凡草却生出了灵智,有些厌恶周遭土壤的挤压和潮湿,从也从中得了水分滋养,感觉到自身的膨胀。
她的表皮被水浸没而开始柔软易破,轻而易举地破开去,她能觉察到积蓄的养分越发充裕,胚开始伸长,又渐渐长出了胚根和胚芽。
一两日光阴后,终于冲破土壤的压盖,见到了黯淡的朝霞,将要隐于云雾中的黄红圆日。
她看向那沉没的浊日,心头突而生出股炙热的渴望。
日推月移,草芽拔长,周遭也是密密麻麻的新草,显得并不出众,像是一滴水落入了碧海之中。
她喜欢灼灼灿烂的阳光,落到身上便是一阵温和之意,扎入深土的根部运上水分来,她吞纳着空中的气,翠青的草片内滋生出供给自身的养料。
突而有风动,由轻微顿便为剧烈,转眼间便是一片稀疏。
疾风知劲草,她根深扎在泥土之中,被卷走了上方的大半草叶,却险之又险地留存下来。
叶片断得不甚齐整,疼感细细密密,那风是从天际刮来,她朝之看去,却见一行白衣少男少女踏空而行,手持长剑,同往日行走的耕夫猎户然两样。
她又心生向往,像是渴慕阳曦一般。身旁没有像她一般有所灵智的草芽,但却不曾孤单,只是迷惘,如今她顿感前方迷雾尽散,心中立下宏愿。
一根草为何不能如那修士手中的剑般锋锐,斩断天下不平,天上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