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红绣妆。剑起舞、飞龙昂。竞琼纷、气浩银光。纵练奔宇,冲霄凌虚,玉京望仰。
年华不应独唱,却是悠悠情未漾。清风徐来,扉窗暗开,双燕弦荡。
明月许我,登阙梦照君悄悄,无奈晨阳东边上。红尘百回,千万众,唯执君手,琴心三叠忘。
慕云逍遥不散,拂水龙吟凤梧扬。长空音绕,亿鹊桥连,星河云舫。
六棱山黄羊尖峰的山腰处,时值初秋黄昏,斜阳之下绿草黄花漫山披覆,如铺锦毯。山底处,洛逍遥与折德守二人缓行而上,朝大殿顶而去。
原来洛逍遥到了穆道承的明月山庄时,却听庄中管家言称穆道承去了辽东。忙是打听穆道承何时归来,那管家却也不知,失望之中,却又听得萧慕云也来了明月山庄,得知她去了黄羊尖大殿顶上,便与折德守一同寻去。
二人行进到山腰之处,突闻远处传来一阵琴声,初听如流水轻淌,骤接似蛟龙长吟岀海,昂扬升空,凌空腾云之下却带有孤单寂寞之意。琴音徒然一降,又如蛟龙入海,低亢缠绵,曲蜿遨游中又透着几份不舍,几份希翼。
洛、折二人虽不懂音律,但听琴声激昂中三分苍凉,忧伤中七分期望,一时间心有所思沉浸音中,默默而行。
行到大殿顶时,琴声突然急促而响,音声回荡,如待花苞绽放之殷切,余音将消之时,又轻扬而起闻如观花开之欢愉,神怡中又几分悠然。
余音缭绕中,但见近十丈处端坐着一位白衣少女,双手犹停在面前琴案的上空,似乎意犹未尽,闭目回味中,美目一睁,右手轻拂琴弦而过,又听一声琴音流转而起宛若高山流水,又似鱼儿水中欢跃。
那少女轻缓松气之间,似有所觉,转首望来,神色若梦初醒,明眸闭睁间,惊喜而起,飞奔过来,微风轻吹,一身白衣飘飘,恍若仙女,望着神往迷惑交驰之状的洛逍遥,柔声道“师兄,真的是你?”语气却似唯恐相逢在梦中。
这少女正是萧慕云,美目流转之中,似才发觉洛逍遥身侧的折德守,微瘦的玉颊隐见羞红。
洛逍遥虽知萧慕云在这大殿顶上,却未想到弹琴之人便是她,加上与萧慕云相处半年多,从未见过萧慕云身着夏装,此刻看着身材窈窕纤细,婀娜多姿,秀发如墨,清丽脱俗的萧慕云竟似不敢相认,一时间也未应答。
身旁的折德守虽未婚娶,亦有一位倾心的爱侣,但见萧慕云脸带柔情,想着刚刚听到的琴音,心有所感,对着失神般的洛逍遥笑道“洛兄弟,还不帮折某介绍?”
洛逍遥方自回神,脸色顿红,忙介绍起来,折德守与萧慕云相互见礼后,望了一眼温婉超然的萧慕云,又看着略显窘涩的洛逍遥,笑了一笑,“洛兄弟应是许久未见萧姑娘了,想是有许多话语倾诉,哈哈……这黄尖峰景色怡人,折某去欣赏、欣赏……”
话音刚落,身子已在五丈之外,他但见萧慕云柔情似水,心恐拘谨讲礼的洛逍遥不解风情,便岀言暗点。
洛逍遥已逾十八岁,年当婚娶,与萧慕云相处半年之中自也生有情义,但想洛家不与武林人氏、官宦之家联姻的祖训,无形中将男女爱慕之意隐去,对萧慕云待如妹妹,平时相处倒也自然。此时听得折德守有意点明的言语,突想起初与女扮男装的萧慕云见面的情景,不由得脸红耳赤,一时间讷讷无语。
萧慕云年也十七,容貌才智双全,又出身官贵之家,提亲之人多是皇亲贵族,但萧慕云皆是不应,萧雁北对她视若明珠,自也未勉强于她。但与洛逍遥相识之后,却对这时而言拙谦默,时而才思泉涌的师兄心生爱慕,分别两个月多,七夕将至,心思感念,便在黄尖峰大殿顶上抚琴释怀,不意洛逍遥却也到来。
她对洛逍遥心生爱慕,却苦于无法表达,此时二人相见,被折德守当面点明,却是合了她的心意,心中只望洛逍遥能听得明白之下,却也是喜中带羞。
但见洛逍遥脸红之状,掩口轻笑一声,柔声道“师兄何时来了?……啊?”
洛逍遥方是回神,却是不敢直视萧慕云,脸显歉然,“刚从府州过来,想请穆师公……”顿了一顿,又道“我爹爹被歹人所伤,想请师公前去相助疗伤。”
他本不欲告知萧慕云此事,但想终要被她知道,也就说了出来,萧慕云却听得花容失色,惊道“你爹爹受伤了?”
她在楚南风离开太白书院之时,见过洛寒水,自也从武望博口中听得洛寒水的修为,已是抱丹大成之境,闻言如何不惊,未待洛逍遥作答,又是追问,“难道武师公,华师公,他们亦无办法疗伤?”
洛逍遥点了点头,神色凝重的将了觉与苗长宁二人的诊断言出。
“师公他十余天前到了云州,言是去辽东一趟,却也未言明去为何事,何时归来,只吩咐我前来明月山庄修习剑法,同时看护庄院……这可如何是好?”萧慕云神情已显焦急。
洛逍遥未想到她也是不知穆道承的确切去处,失望之下见她关切焦急之色,反是岀言安慰,“师妹不用担心,以苗谷主之言,我爹爹他暂无性命之忧……穆师公已去了十余日,想必不日便会归来。”
萧慕云缓缓的点了点头,“可惜我爹爹去了北汉,不然或能打听师公去了辽东何处……咦?师兄的水龙吟……”
萧慕云此时方觉洛逍遥身无携带兵刃,但想水龙吟乃师父楚南风所传,洛逍遥必是会随身携带,惊讶之下自是岀口相问。
洛逍遥自也不好意思将失剑之事告知,听得她询问,便是一愣,情急之下言道“我……爹爹受伤,一时行得急忙,却是忘了将它放在宅中。”
萧慕云聪慧过人,知他不善说谎,见他言语支吾,心猜是有难言之隐,她体贴温柔之性,自也不会让洛逍遥为难,便是“哦”了一声,转而问道“那师兄是如何识得折大哥了?”
她出身将门,平常亦听父亲萧雁北言及攻城掠寨之事,对府州折家军大名自也有所闻听,方才听得折德守自我介绍,已知他是折家军之人,而太白书院极少与朝堂之人交往,洛逍遥更是有楚南风闲云野鹤般的风格,奇怪之下便是出言相询。
这个问题亦是让洛逍遥头疼,却是心念飞转,应道“我与苗谷主本一起前来寻穆师公,刚好府州兵士中毒,折大哥恰好也找了苗谷主救治,所以就认识了。”
洛逍遥突然间发现自己说谎起来竟然如此流利,暗觉惭愧之下,心道这也许就是急中生智吧。
他此话讲得流畅合理,萧慕云却也不疑有他,便是点了点头,望向琴案处的几位仆人,浅笑道“天色已晚,想必肚子饿了吧?折大哥初来乍到,应邀到庄上一坐,免得失礼。”
洛逍遥望向二十余丈外负手而立欣赏风景的折德守,点头应道“师妹所言有理,我去招呼折大哥。”
萧慕云便是吩咐仆人将案几、弦琴收拾起来,洛逍遥与折德守行来之时,但见那丫头手中捧着梧桐木所制的七弦琴头上镌刻着“凤梧”二字,不由得心头大震。
原来萧思温心知燕国公主深喜音律,犹是琴道,便寻访名琴,无意间得知北汉皇子刘承均拥有“凤梧”琴,琴形饱满,音色沈厚清越,便以重金相求。
刘承均碍于萧思温的身份,只好忍痛割爱,对于金银却也不受,自是将琴送与了萧思温。而萧慕云却在他成婚之时,将琴夺去,萧思温对她这个妹妹实是疼爱,虽心生气恼却也是不与计较,‘凤梧琴’便成了萧慕云之物。
洛逍遥自然不知其中缘由,但见高若玉所要的‘凤梧琴’却是在师妹手中,吃惊之下也是暗自苦笑,心道要将水龙吟换回只能是另寻他法了。
众人到了明月山庄后,萧慕云便是吩咐仆人急备酒菜相待,待上席之时,却已天黑。洛逍遥但知穆道承外岀,虽曾安慰萧慕云不急,实则自己心中甚是牵挂洛寒水伤势,心想赶到太白书院告知武望博等人,或许还能寻到另有元婴境修为之人。
陪着折德守用过饭菜后,望向萧慕云,“师妹,若是穆师公回来,且将我的来意告知与他,请他往房州城西灵秀村一趟……”顿了顿,转而望向折德守,脸显歉意道“折大哥,在下想赶回书院将苗谷主所断告知几位师公,或是还有方法。”
“好,那就此刻起程。”折德守自也知他心急,便是站起身子,对着萧慕云拱手笑道“多谢萧姑娘款待,日后若有机会,还请萧姑娘与洛兄弟一同去府州走走,届时折某带二位领略黄河雄壮之色。”
“折大哥的邀请,慕云记下了,他日得闲定会与师兄同去打扰……”萧慕云微笑回礼之中,却也隐见羞色,顿了一下,望向洛逍遥,“师兄放心,师公一旦回庄,我定是让他老人家前去相助……此下天黑,你与折大哥二人一路小心。”她但晓事有所急,自也未作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