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岛上,只见路径分明,许多杂草已然被清理干净,四处遍植桃树,但想来年阳春三月,定是岛色宜人,马希兰边走边道“闻香倒是有心,两个月多不见,却是把莫忘岛布置成桃花岛了。”
穆道承笑道“你这徒儿倒是孝心,这莫忘岛湖水四绕,清幽静谧倒胜过明月山庄,却不知这许丫头愿不愿意,在这岛上喂上几只羊,哈哈……”
穆道承甚好羊肉,尤是烤羊,楚南风夫妇听了不禁莞尔一笑,马希兰道“希兰明日就叫闻香买来几只,杀了给前辈解解馋,再养上十只八只……”
突然前面斜坡路径上闪出一人,年过四旬,身着蓝袍,头束布巾,相貌倒称的上英俊,只是头发灰白,胡子拉渣,神情憔悴,倒像个落魄的文士。
来人正是随洛逍遥而来的计经海,在楚南风三人诧异之中,趋步上前,略有迟疑一下,望向楚南风拱手道“在下计经海,尊驾可是楚南风楚先生?”
楚南风与穆道承心中皆是一震,二人知道“怒剑”向啸天有个弟子名唤计经海,以眼前之人的修为来看,应是“怒剑”的弟子无疑,楚南风一时不解他何以会出现在莫忘岛,便还礼道“正是楚某,不知计先生?”
“计某唐突前来打扰,实是情不得已……”计经海望了马希兰与穆道承一眼,欲言又止。
楚南风见他似是有所顾忌,便介绍道“这是‘冷刀’穆前辈……这是拙荆,计先生有何事但说无妨。”
计经海心头亦是大震,楚南风三人未隐藏气机,他自也看出穆道承的修为至少是抱丹大成之境,想是洛逍遥口中的师门长辈,却未料是与自己师父齐名的“冷刀”穆道承,忙躬身行礼道“晚辈见过穆前辈。”
转而望向马希兰,拱手道“计经海见过楚夫人……计某想请穆前辈与楚先生借步一谈,望楚夫人见谅。”
马希兰一怔,听得计经海当面言出只请楚、穆二人移步言谈,想是有自己不便旁听之言,便点了点头,对着楚南风道“那希兰就先告退了。”
望着举步前行的马希兰,计经海道“请楚夫人暂且在那亭中稍等便刻。”言罢指向身后十余丈处的一个四角亭。
马希兰与楚南风三人顿时一脸狐疑,对计经海反客为主的言行自是不解,楚南风略显迟疑,冲着马希兰点了点头,“那绿依就先去亭上等候吧。”
马希兰闻言点了点头,行向那不知何时建造的凉亭。
计经海略有犹豫片刻,对着穆道承道“穆前辈可曾听过‘负情蛊’之名?”
穆道承皱了一下眉头,道“听闻岭南‘五毒门’以蛊见长,‘阴阳蛊’控人为奴,‘银龙蛊’致人死地,‘迷心蛊’惑人迷情……这‘负情蛊’倒是未曾听过,大兄弟你呢?”
“晚辈所知还未如前辈之详细。”楚南风摇了摇头,望向计经海道“计先生所言的‘负情蛊’更是闻所未闻,想必也是歹毒之蛊。”
“不错。”计经海点了点头,“此蛊专陷女子,中蛊之人三个月内未与下蛊之人行房合欢,必欲火难当,百骨痛痒,神智发狂,蛊虫穿心而死……”
他之所以避开马希兰,自是因为‘负情蛊’此中的恶毒不便在她面前言及。楚南风与穆道承二人何等人物,计经海莫名其妙岀现莫忘岛,又莫名其妙言及‘负情蛊’,心中皆隐觉不妙,互视一眼,穆道承脸色微变,“计先生的意思是有人中了此蛊?是何人…?”
计经海自也不知萧慕云的真名,叹了一口气,“是洛公子的师妹,想必也是楚先生的……”
“高足”两字尚未岀口,楚南风与穆道承相顾失色,异口同声惊道“慕云?”
穆道承心弦颤动,他对萧慕云这个徒孙女关爱有加,此下听闻恶讯,乍一失神,旋即又道“她在哪儿?”
望向计经海身后的路径,突是纵身而起,计经海心有所觉,脚尖一点向后疾退数丈,伸手欲拦,却终是与心急如焚、疾掠而行的穆道承相差丈余,忙是侧身喊道“前辈且慢……”
座在凉亭石礅上的马希兰大为诧异,便是站起身子,望着落脚离凉亭有丈余之距的穆道承,一脸惊疑,“穆前辈……”
穆道承刹那心神一敛,收住身形,转身望向计经海,叹了一口气,他一时情急,定神之后,自是悟出计经海半路相拦必有深意,便道“慕云她此下如何?”
计经海望着神色凝重的穆道承,缓缓道“一夜折磨,此下慕云姑娘刚刚入睡。”
此时楚南风也已趋步走近,又听计经海道“慕云姑娘能够入睡实属不易,若是惊醒,恐又是痛得生不如死……”
楚南风与穆道承心头一惊,相视一眼,楚南风便是对着计经海拱手行礼,“楚南风多谢计先生照顾小徒。”
他此下猜出萧慕云必是为计经海所救,不然洛逍遥断无可能将他带上莫忘岛之理。
计经海摇了摇头,“令徒中蛊之事……唉,此事说起却是与计某有些干系。”
“哦?”穆道承一愣,疑道“计先生的意思?”
计经海沉默片刻,缓缓道“十二年前,孟冬初九,是计某师兄喜添贵子的弥月之日,计某与师妹前去庆贺,那时南唐军中亦有诸多官贵前去,酒过三巡后,师兄夫妇抱来孩子与大家见面,计某发觉师妹却未与师嫂同行……”
计经海顿了一下,脸显悽色道“但想师妹生性娴静,应是不喜吵闹,许是在后院席上,计某也未去问询师嫂,待到散席之后,才发觉……才发觉师妹失踪。”
楚南风与穆道承二人何等人物,但听计经海言及萧慕云中蛊与他有所干系,此下见他神情悲伤,隐隐觉得他口中的师妹应也是遭了‘负情蛊’之毒。
“计某与师兄等人自是大骇,忙查遍府上各处,又询问仆人丫头,从一厨娘口中得知,说是在申时三刻左右,有一男子搀扶着一女子去了花园,那时宾客诸多,那厨娘只道是有人不胜酒力,去园中亭子醒酒……”
“一经询问二人装扮,那女子就是师妹,而那……”计经海声音一扬,恨声道“而那狗贼却是‘毒书生’金胜华。”
“毒书生?”穆道承冷声道“五毒王的弟子,此人声名狼籍,你师兄怎会与他结识?”
“唉。”计经海叹了一口气,“这狗贼投入南唐雄武军指挥使帐下,做了供奉,沈师兄亦投身军旅,故与那狗贼相识……待发觉之后,计某与师兄连夜追寻,终在抚州的路上将他擒下,那时却见师妹昏迷不醒。”
“计某与师兄但知这狗贼会用蛊毒,心料师妹定是着了他的毒蛊,便逼他拿出解药,岂知这狗贼却说此‘负情蛊’天下无解,计某与师兄自是不信,但终也不敢伤他。”
“那时家师亦闻讯赶来,看见师妹受了蛊毒,就用“分筋错骨”之法施于那狗贼身上,逼他说出实情,那狗贼惨痛之下,将‘负情蛊’毒性一一道出,言称中蛊之人一生都无法离开下蛊之人……”
楚、穆二人悚然一惊,穆道承失声道“这是为何?”
计经海便将毒性厉害之处一一说了出来。楚南风与穆道承从未听过有如此歹毒之蛊,饶是二人武动高绝,闻言亦是面面相觑,冷汗隐出。
“恩师与计某自是不信,待师妹醒后……”计经海想是不堪回忆,脸色悲恨交集,“正如那狗贼所言,师妹一见计某,手捂胸口,冷汗直流,满脸痛苦难当……家师与计某等人方始相信那狗贼或是所言不虚。”
计经海停了一下,缓缓道“恩师四旬之时方添得师妹……”
“啊?”楚南风与穆道承心中复是一震,楚南风道“你师妹是向前辈的千金?”
计经海点了点头,“承蒙恩师信任,将素素师妹委身计某,本是待师母三年忌日过后与计某成亲。”
向啸天对文武双全的计经海甚是器重,便是将女儿向素素许配与他,在向素素十八岁那年本要成亲,谁知那年其夫人却是逝去,拖了两年多,却未料被毒书生下了蛊毒。
“恩师悲愤难当,心中犹是不肯相信此蛊无解,杀上“五毒门”,那五毒王与恩师拼杀,反是中了自己的‘阴阳蛊’,逼问之下,却是证实毒书生那狗贼并未言假……”
楚南风与穆道承相视无言,心中皆想这毒书生却是万万杀之不得。但见计经海言语一顿,默然不语,穆道承问道“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