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道菜,则是将红枣剪开一条口,里面塞上糯米,再用冰糖熬煮而成。红枣给煮得肥圆饱满,表面还凝着一层透明的糖浆,如那扁圆的珠子一般,被灯火一照,润泽通透。
这三道菜摆在一处,红得鲜艳,绿得浓辣,且又十分精致,直勾勾地杀进人的眼睛里,凶猛强悍,不过须臾间,便将人的目光牢牢锁住了,片刻亦挪不开。
花小麦始终留心观察着吴夫人的反应。
酱菜和菠菜汁凉面端上桌时,她似乎还有两分想躲,兴许是由于这两道菜都不含丝毫油气,且瞧着开胃的缘故,才强自忍着没有动。然而待那镶着糯米的红枣一摆上台面,她的眼睛里,却瞬间有了些许亮光,嘴唇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这样的反应,在花小麦看来已经算是个好现象了,心中稍稍放松了一点,从周芸儿手中接过两个浅口大碗放在桌上。
这两个大碗里,其中一个盛装的是蟹粉豆腐,毛蟹中拆出来的蟹肉蟹黄,稍作煸炒,就成了艳丽的金黄色,与那白嫩的豆腐搭配在一处,再撒上一簇小葱花,更显得色泽明艳,黄澄澄的,俏丽得不得了。
至于另个碗中,却是正经的剁椒鱼头。
鱼头被分成两半,抹过绍酒之后,表面上堆砌着葱姜蒜末和厚厚一层切碎的番椒,蒸熟之后又浇了一层滚烫的热油,端上来摆在最中间,番椒红得耀目,又油汪汪的,只需看上一眼,口中仿佛就感受到了那股浓重的辛辣之味。
这两道是热菜,味道大了许多,尤其是那剁椒鱼头,被滚油一浇,更满屋都是油味,花小麦担心吴夫人会受不了,心中不免有些惴惴,忙偏过头去看她。
孰料那妇人却仍旧只是死死盯着桌上的菜肴,坐着嫌看不清楚,干脆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番,终于开了口,喃喃道:“真好看,太好看了……除了那鱼头我不认得之外,其余皆是家常菜而已,配搭在一处,怎会如此令人……”
站在门边的周芸儿,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些菜,是她亲眼看着花小麦一道道做出来的。刚出锅时,她固然也觉得很漂亮,却还不至于因为一道菜便无比震惊。可现在,这些色彩绚丽的菜肴摆在一起,红黄绿白,互相交织而又各自分明……这哪里是一桌菜,拿它入画,只怕也不为过!
花小麦将吴夫人的一举一动尽皆看在眼中,唇角不自觉地往上弯了弯,忽见她掩了口鼻往后退,心中便是一愕,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闻见这味道觉得难受?您千万别勉强,我……”
吴夫人摆了摆手,轻轻咳嗽了两声:“无妨,只是那鱼头气味有些呛鼻——我瞧那红色的物事,倒与番椒有些相似,可那东西能吃得吗?”
花小麦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当然能吃,辛辣鲜香之味十分浓郁,用来入菜,再合适不过了。”
“是吗?”吴夫人挑了挑眉,仿佛很吃惊,“几年前我在青平县一个朋友家中见过这东西,他们是将其种在盆中观赏的,我今天还是头一回得知,它竟是能吃的呢!”
她不单没有对这一桌的菜肴产生反感,甚至还饶有兴味地谈论起饮食之事,莫说吴文洪是何等震惊,连花小麦都有些意外,不由得激动起来,赶紧平复了一下心跳,尽量淡淡地道:“夫人,其实还有一道菜。”
“还有?”吴夫人当下便一个挑眉,语气中虽有几分惊讶和紧张,却丝毫不见厌烦倦怠之意,“是……什么?”
花小麦抿唇笑了一下,便从周芸儿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的细白瓷碗盏,径直捧到她面前。
吴夫人低头一瞧,眼睛立刻瞪得铜铃也似,声音竟有些打颤儿:“这……这也是一道菜?老天爷,这实在是太……太漂亮了!”
碗中是一整块滑溜溜的软糕,与那夏日里的冻糕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是用白糖加井水在锅中慢慢熬煮所得出的微黄色糖浆。表面上浮着几朵嫩嫩的腊梅花,碗底却坠着数十粒红色的火棘,虚虚望上一眼,艳如朝阳,云浮霞粲,美得令人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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