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缳看了他一眼,而后将纸钱扔到一旁,松了一口气:“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旁的人,这不是拿烧纸钱作掩护么……毕竟没人五月烧火,对吧?”
曾梧简直觉得头疼,他指着李琅缳,没好气地说:“你他娘的进宫十多年,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忘在宫里了?你现在是军中主帅,除了我和你那远房堂妹,谁敢没你的允许就进来?你防着谁呢?”
李琅缳:“……”
她拍了拍脑门儿,有些懊恼地说:“正是因为在那吃人的地儿待久了,我才这么过度谨慎……毕竟你不会知道进来的是否真的是忠心于你的人……”
曾梧听了这话,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叹道:“你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是我没说对话……我来是想告诉你,你那远房堂妹这几日一直把自己关在屋里,要了不少笔墨纸砚,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你要不要去看看?”
李琅缳笑了笑,挑眉道:“不必打扰她,她这是在忙正事儿呢。”
顿了顿,李琅缳目光锐利地看向曾梧:“这事儿你昨日也来说过,你向来不会撒谎,说罢,曾大夫……你究竟有什么事儿要说,却又不敢说?”
曾梧:“……”
他恨不得时光倒退回半刻钟前,打烂自己这张说“把脑子忘在宫里”的蠢话的嘴!
李琅缳这哪里是把脑子忘在宫里了?她比十年前还要洞察人心。
曾梧叹了一口气,而后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盯着李琅缳,好半晌才说:“我知道你同和阳县主在谋划着什么事儿。”
李琅缳漫不经心地收拾着纸钱,闻言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是又怎样?”
曾梧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李琅缳,而后鼓起勇气道:“我知道你们在谋划着很危险的事情,恐怕还是要掉脑袋的那种事情,我别的不说,我只愿你能够想一想身边的人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李琅缳抬眼,被他这话气笑了:“曾梧,李氏嫡支而今唯余我和瑾瑜,现在多了个阿凝,其余的人全被李氏旁支和那位给灭了个干干净净……瑾瑜、阿凝支持我、和阳县主。我且问你,我身边还有什么人,会被牵连?”
曾梧不敢抬头看她,只是嗫嚅道:“我怕你……我怕你没命。”
李琅缳讥诮地看了一眼曾梧,仿佛发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我?早在十二年前,我带着阿爹的棺椁、脸上的伤疤,从滇南回京嫁入皇家,我的命便不是自己的命了!曾梧,十二年前你尚在垂髫,只知道我没了爹娘,你却不知我身上还背负着李氏嫡支的几十条人命!”
说着,她便站起身,拍了拍手,看着曾梧,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你惶恐不安,我也知道你担心我,但我要叫你知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哪怕会死在中途,我也甘之如饴。”
顿了顿,她扯了扯嘴角:“你只管做你的大夫,悬壶济世便好,这些事情你不要插手。我不愿叫你手上沾满鲜血。”
曾梧抬眼,李琅缳这才发现他的眼睛已经红了,隐隐约约有泪光;曾梧看着李琅缳,闷声道:“昭昭姐姐。”
李琅缳愣了愣,她已经很多年没听见这个称呼了。
曾梧深吸一口气,道:“昭昭姐,我的命是你救下的,我自知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我只想同你说,不管怎样一定要活着,好不好?”
李琅缳垂眸看着曾梧,昔年那个险些饿死在乡间农舍中的小男孩,如今已经成为了一名救死扶伤、医术高明的大夫。
她轻轻笑了一声,有些无奈:“你并没有欠我什么,我也不需你还……但我答应你,不管怎样,我一定会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