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还有一件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托马真突然看向周离,对他说道“东方三庭,你一定要去。”
听到这句话后后,周离突然想起盖娅也曾让他前去东方三庭。看着若有所思的周离,托马真继续说道“盖娅应该也让你前往东方,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东方三庭是唯一一个没有收到黄金律法崩溃侵害的地区。”
“而我让你前往东方三庭,是想印证一个猜想。”
想到那个让文学之神都无法看透的国度,托马真表情有些凝重。
“东方知神,但不信神。”
“知神,但不信神?”
周离重复了一遍托马真的话语,面对有些疑惑的周离,托马真点点头后回答道“是的,知而不信。”
“当初我成为文学之神的时候,所有国度都给我送来了关于文学的信仰,东方三庭也不例外。但是,当我被困在灵魂世界,用了漫长的时间回忆过去的时候,我突然察觉到了一件事。”
“东方三庭每一次交给我的信仰,无论是质量和数量都有着独特的规律。他们就像是知道我们需要什么一样,定时定量地将信仰交给我们,分毫不差。”
眼角微微下坠,托马真一边回忆,一边对周离说道“现在看来,对神明供奉信仰一事上,东方三庭就像是给家禽投喂粮食一般,从不出任何差错,却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可言。他们的信仰是十分规矩的,这也让十二刻很放心他们,久而久之,十二刻也很少关注东方三庭。”
“所以您认为,东方三庭知道众神的存在和众神的规律,但他们并不信仰众神,只是像交保护费一样用信仰供奉他们,对吗?”
“没错。”
同意了周离的猜测后,托马真补充道“而且,我发现在东方三庭开始对神明供奉之后,十二刻开始有意的淡化东方三庭的存在,这个绝对不同寻常。”
“我明白了。”
在听到这个情报后之后,周离点了点头,示意他记下了这个情报。随后,二人之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最后,周离打破了沉默。他抬起头,沉声对托马真问道
“我该如何杀死您?”
面对周离这句几乎“冒犯”到极致的话语,托马真非但没有任何的恼怒,相反,他的眼中只有欣慰。
“我很可惜无法得知你创造的史诗故事。”
带着些许遗憾,托马真温和地笑道“盖娅在几万年前找过我一次,她和我说,有一个名为勇者的少年创造了举世无双的史诗,这让我很好奇。”
几万年前?
周离很快反应过来,托马真口中的几万年是灵魂世界的时间流逝,而在现实中,只是过去了几个月而已。
“她说,你真正找到了属于人类的未来,你就是我们想要的勇者。虽然没有时间慢慢地听你去讲属于勇者的故事,但是,足够了。”
如星辰般璀璨的眼眸中带着书卷气息,托马真凝视着周离,欣慰与感慨在他脸上浮现。他将手中的笔放在周离面前,轻声说道“当我看到你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你会赢的。”
周离没有言语,他只是郑重的接过那只已经没有了任何力量,只是一支平平无奇的普通的钢笔。见到周离收起钢笔后,托马真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回答了周离最开始的问题。
“用盖娅赠予你的银色匕首,刺进我的胸口。”
面对惊讶的周离,托马真点了点头,确认道“就是这么简单,只需要用它刺一下,就足够杀死我了。”
“您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周离将匕首抽出,他没有犹豫,只是带着敬意对托马真问道“我会倾尽我所能的告知与您。”
“文学教会怎么样了?”
面对托马真的询问,周离想了想,随后回答道“他们很少依赖文学之神的权柄,一直在努力地创作着。他们认为依赖他人所创造的文学是不雅且无趣的,所以,他们只是尊敬您,崇拜您,却不去追随您。”
“好。”
托马真点了点头,看得出来,他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我来到英南,除了想要找到人类的希望之外,就是想淡化我的存在。看来,无论如何我也完成了其中一项。”
“没有什么问题了。”
托马真扫了扫衣袖,站起身,走到了周离身旁。他环视了一眼这灵魂世界的一切,眼中闪过一丝惆怅。
“这个地方,我的记忆里已经过去了数千万年。”
短短的话语,却让周离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沉重之感。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毒药,而凝聚不变的时间,是最为残忍的凶器。
孤身一人在这荒芜的世界里,度过了千万年的时光。周离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志和执念,让这个永远温和的男人压抑住了疯狂,让自己依旧保持谦逊的模样。直到现在,他依旧拥有着爱,拥有着对文学与人类的爱。
“走了…”
带着些许感慨,但更多的是解脱。托马真晃晃手,无数的文字、纸张与墨痕从四周浮现,乳燕归巢般聚拢在他的身旁。他看着这些构建了文学之神的文字,笑了。
“我第一首诗写的很烂。”
匕首刺入了他的心脏,他的灵魂开始浮现出墨痕晕染的波纹。他抬起头,温和不减半分,“真的很烂,辞藻平淡,语句不顺,也不押韵。就连我第一个大主教都吐槽我,说这首诗如果是他孩子写的,他一定会气晕过去。”
“但是,我真的很喜欢那首诗。”
身体开始变得空幻,逐渐崩坏的文字出现在周离眼前。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怀着崇高的敬意注视着托马真,注视着这个真的爱着世人的神灵。
托马真感受着飘散的文字,消失的躯体,还有逐渐模糊的视线,就像千年前一样,刚刚诞生的他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来到了这个世界。只不过,这一次,他是要离去。
眼前的光彩消失了,托马真那由文字构建的躯体也开始消散。他的面貌开始模糊不清,声音也有些飘忽。
“我于文字中凝聚,书与纸化作长衣落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