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南辕北辙的路,此时的郝连战,再生不出杀西蜀王的情绪。即便到了现在,每每得了空闲,他都会想起那个古怪的大汉,两人就那么一撞,他便像个娃儿一样,直接就趔趄拐腿了。有些耻辱。在塞北草原,他郝连战可是不世雄主,与北狄厮杀斗将之时,更是连挑了十几个北狄勇士的人。郝连战沉住目光,好不容易,才将那古怪大汉的人影,从脑海中删除。“王,那人便是司虎,以后切莫招惹。”“朝图!”郝连战面色发沉,“你最好住口。”朝图急忙退到一边,默不作声。“歇息一阵,准备入内城。”“犬?听见我话了?”“是王让我收声……”“你果真……是只好犬。你曾是中原人,这一次便继续领路,带我去内城一带。中原的长阳,听说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那长阳皇宫,更是有着绝世风采。若是能坐在皇宫的龙椅上,也算不枉此生了。”“内城的北渝王,同样不好惹。”郝连战笑了笑,“先前的时候,我在中原的江南,扶持了一个米道徒。你觉得,我在江南有人,北面会没有人么?”“但现在,米道徒的姚容,在帮助蜀人入草原后,已经被西蜀殷鹄所杀。”“无事,我说了,在北面有人。”郝连战目光往北,又变得如饿狼一般。“我不像北狄拓跋虎,那种蠢材的手段,只会趁虚而入,只会强攻。要瓦解中原,趁着这场乱世,便是最后的机会。若不然,等中原建了新朝,便又该像巨龙猛虎,不可招惹了。”“北渝境内的两个小世家,虽然不大,但已彻底被我收买。说不得,要靠着他们,闹出一波凶祸。”在旁的朝图,犹豫着又开了口。“王,这一次入内城,切莫再动手。北渝王常小棠,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哪怕面对西蜀的那头老虎,也不落下风……当然,我也知晓的,王先前肯定是不慎,才被西蜀的那头老虎一下子撞翻——”“朝图,你给我住口!”郝连战怒声大吼,声若惊雷,吓得朝图急忙跪地。……此时,坐在王宫里,常四郎满脸都是骂娘。便在他的面前,十几个内城世家,像一群脱毛老鸡一样,不断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主公啊,常胜督战不利,不若另派他人,作我北渝军师。”“派谁呢?”常四郎怒极反笑,“莫非又是世家大贤,先前的高舟,可是你们向我举荐的。瞧瞧,仗还没打完呢,便被跛人追得屁滚尿流了。”说话的人,身子一哆嗦,不敢接话。先前的高舟,被派去顶替常胜的位置,真就屁滚尿流地跑了回来。“主公,不管怎么说,常胜年纪尚轻,经验不足确是事实。”“什么事实?西蜀青凤是你斩的?跛人的一次次毒计,是你挡住的?常胜督军,固然没有大胜,但已经稳住边境,算得大功。”常四郎怒道。放在以前,按着他的脾气,直接就跳下去,揪着几个老不死的,先揍一顿再讲。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要考虑的事情,似乎是越来越多了。“主公——”“收声。”常四郎坐正了身子,一瞬间,有股莫名的霸气,忽而涌现在脸庞上。“尔等似是忘了,在这北渝,谁才是王!莫不是说,这是要架空老子了?先是我族弟常胜,然后便是老子了吧?好大的胆!”垂着手,常四郎习惯性地抓住一个酒盅,但终究,还是没有扔出去。便如常胜所言,在做了北渝王后,他所顾虑的东西,已经压满了身子。常四郎复而正坐。“莫急,常胜到时候真督战不利,我自然会换人。但现在,除了常胜,我便多问一句,整个北渝,这偌大的北渝,还有谁能坐镇三军?你们肯定要说,我北渝兵强马壮,底蕴丰足,肯定会打赢西蜀的。”常四郎顿住声音,笑了笑,抬手指向了宫外。“我告诉你们,如今的这个天下,没有第二个人,比本王还了解西蜀王。先前之时,如你们这般,凉州王董文是这么想,东陵左仁也是这么想,都以为碾死西蜀,便如碾死蚂蚁一般。但现在呢?西蜀不一样在乱世活下来了?真有这么容易,老子明天就敢直接登基了。”“常胜不换,一百个俏花娘都不换。若有不服,便举一人来见我。由我常小棠,亲自考校学识韬略,不说其他,只需比得过我,都可以上阵为军师。”“多讲一句,诸位莫忘,我当年是文武状元,打架第一,诗文韬略什么的,自然也不会差。若不信,诸君可试。”皇宫内,一下子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发声。常四郎闭了闭目,再度开口安抚。“莫要着急,本王理解诸位的心意。如今大战又起,本王打算多提拔一些年轻之将,作为以后的统帅备选。诸位族中若有不错的族子,可举荐一二。”听到这一句,皇宫内的不少世家主,都呼出了一口气。唯有常四郎,蓦的抬起了头,看去皇宫外的天空,只觉得心口闷得难受。当初粮王入渝,老仲德便对他说过,北渝需最快时间鲸吞天下,才能以最完美的布局,带领世家们一统江山。只可惜,北渝鲸吞天下之势,已经被西蜀破了。战事变得长线,北渝的弊端,随着一场场的败仗,暴露得越来越多。若是长此以往,指不定还会出现越来越多的祸事。不同于那位小东家,哪怕吃了败仗,只要境内安稳,百姓们都会依旧爱戴。但北渝吃了败仗,瞧着这些老世家,又开始不安跳动,生怕富贵无法延续,无法万世长存。常四郎心底叹气。当年那位老友,留下的这么一枚火种,可见,是何等智绝天下的事情。以斩奸相起势,到现在,已经燎烧了整个中原。卖酒的小东家,便如出崖的雏鹰,已经展翅高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