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再次被敲响的时候太阳早就沉寂天际,只留下薄薄的一抹霞光涂在花房干净的玻璃上。
“进来。”
纪庭深回神,往不知道什么时候缠绕成一团的毛线上瞥了一眼,才朝花房门看过去。
“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赵天一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先透过门缝飘了过来。
纪庭深微微起身,将身上散落的几朵针织玫瑰扫到地上,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重新靠回去,嗓音中虽然还透着懒,但明显多了几分暖意,“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才问过吗?”
“啧,电话里哪能说得清啊,”赵天一说。
做为和纪庭深一起长大,唯一不怕纪庭深的人,他行为动作相当自如,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就往纪庭深身前凑,视线在纪庭深脸上来回扫了几圈,最后皱着眉,“怎么气色更差了。”
纪庭深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凑过来的脸,挑了下眉,“你少来烦我几次,说不定我早好了。”
“靠,说得你这病好像是因为我得的似的,要不是当初——”
赵天一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目光小心的在纪庭深脸上巡了一个来回,见他面色如常,才笑着转移话题,“我哥说在德国找到了邵罗医生,这几天就能回来。”
“嗯?”
听到这句话,纪庭深脸上的表情稍稍有些变化,语气中也掺杂着几分意外,“找到了?”
“嗯,”赵天一点点头。
“不是说……”纪庭深顿了顿,“他这几年行踪不定吗?”
“是啊,”赵天一再次点头。
随手捡起被纪庭深弄到地上的棒针和毛线团,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要不怎么说你运气好呢,我哥谈完生意刚要回酒店,就正好遇上了,你说巧不巧?”
“而且,”赵天一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我哥还说……最迟下周就能回国,怎么样,高兴吗?”
纪庭深没有立即接话茬,看着他,勾着嘴角笑了一下,“高兴。”
赵天一皱了皱眉。
欢快的气氛因为这一勾唇一皱眉破坏了个干净。
纪庭深叹了口气,“没什么用,我知道你这几年,特别是最近为了我的病劳心费神,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赵天一还拧着眉,毛线团被他攥得更乱了。
“别管了——”
“那我就再找别的更好的医生!”
没等纪庭深话说完,赵天一就直接抬高音量打断他,瞪着他,“我就不信全世界这么多的医生,就没一个能治你纪庭深的病的。”
“……”
纪庭深被这么一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这个世上除了赵天一没人敢这么吼他,也没人愿意因为他一句不想活了或者是别管他吼他。
盼他死的人没有,盼他好好活着的人同样也没有。
他身边常年围满了人,却没有哪怕一个人是用真心在和他交朋友。
目的、利益。
他们的眼里只有钱和权。
赵天一比他小一岁,却总喜欢操当哥的心。
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不敢还口,长大之后反倒变成了没人敢轻易得罪的赵总,关键时刻还会鸡妈妈一样张着翅膀将他护在身后。
两个人又静默了好一会儿,纪庭深才开口,“行了,我信你的话,等着你给我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别瞪了。”
赵天一冷哼了一声,勉强收回视线,开始絮叨。
“我跟你说纪庭深,你这种思想是不对的。”
“这邵罗还没给你看病呢,你这么悲观可不行,假如他直接一套望闻问切给你治好了呢?”
“人家可是号称‘华佗第一百八十九代传人’,还有祖传的匾额呢。”
“哦,”纪庭深极敷衍的应了一声。
“不信是吧?”赵天一又开始瞪眼。
“信。”
“不信你等着,我给你看看他家祖传的匾额,我当初还专门拍了——”
“阿深!!!”
赵天一刚掏出手机,话还没说完,就见纪庭深脸色一变,偏头干呕出一口血来。
“咳咳……”
咳嗽声一声比一声剧烈,好半天才停止。
时隔四天再次从柔软暖和的大床上醒来,桑诺有一瞬间的茫然。
天已经完全黑了,零星的一点光从窗口透进来,四周安静得不像话。
她动了动腿又动了动胳膊,从楼梯上摔下来的疼痛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伸懒腰时肌肉还隐隐有些发酸,桑诺简直要怀疑白天发生的一切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