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属下也想知道与她会面的那人会不会来,只是那处宅院再没有旁人进出。直到昨天一更宵禁之前,属下派人盯在昭王府侧门的谍子发现有人上门了,行迹鬼鬼祟祟,且那人并没有进王府,只是在门外将一封信交给了女子的侍女便离开了。”
“二爷,您猜最后跟到了什么地方?”海大卖了个关子道。
贾瑛一声好笑,说道:“相比而言,我更想知道你手下那名谍子是做什么的,也不怕被兵马司捉了去,扔到西山挖矿。”
“呃”眼见贾瑛不安套路走,海大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二爷放心,谍子是打更的,若是白天,小的才担心呢。”
贾瑛摆了摆手道:“前面一句只当我没问,你也让你那打更的谍子换个行当。”
海大闻言,正色点了点头,二爷定下的规矩,各自为自己的谍子负责,不透露半点与之有关的消息,哪怕是你的上司,即便二爷不说,他也会这么办的。
“继续说吧。”
“人到了仁寿坊,礼王府后街消失不见了。”
“杨佋?”
还真就是三个王府,至于另一个,不用海大说,贾瑛心中早就有数了。
这还真是够乱的,这俩兄弟谁才是狼人,还是说只有藏的更深的。
还有另一个王府在其中又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杨佋一边的?应该不会是杨仪吧,对方与忠顺王应该尿不到一个壶里的。
刚才想不通的,如今更想不通了。
“你去吧,继续盯着几家,记住不要靠的太近,如今还威胁不到咱们,只需静静旁观就好。”
“还有,要特意叮嘱一下昭王府里的谍子,王府不像宫里每年都会选秀,再想打进去一个可就难了。”
“小的明白,小的告退。”
于此同时,早一步离开的杨仪回到府中之后,却独自将自己关在了书房内,让闻信赶来的邬玉卿也只能静静外门外等候,不是看向书房之内,眉间似有解不开的疑惑,好好的王爷怎么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难不成是宫里又出什么变故了?
可即便有什么不称心的,总不至于让王爷这般失落吧,自打他投效到昭王门下,已经有四年了,四年里从未见过王爷如此一声不吭将自己锁在房内。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听到书内传出杨仪的声音。
“玉卿在外面吗?进来吧。”
邬玉卿闻言,敛去了脸上的忧容,缓缓推开了房门。
只是看到杨仪的那一刻,他的神色一愣。
“王爷,这是”
他从杨仪脸上看到说不出的惶恐之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大祸临头一般。
杨仪却是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而是自顾说道:“玉卿,你可知道父皇病了?”
一句话吓得邬玉卿急忙让守在外面的侍女退下,关上了房门。
“王爷当慎言才是,这种没有的话,万不敢乱说,隔墙有耳啊。”
杨仪依旧怔怔的看着他,说道:“玉卿,你觉得本王昏聩吗?”
见杨仪像是失了方寸一般,邬玉卿见自己的劝说没有效果,也只好接着他的话说道:“王爷怎会心生如此颓唐之意?”
“且不说自王爷主理户部以来,国库达到嘉德元年以来充盈之最,税赋几近翻了一番,只说前番朝廷经略辽东,大军粮草后勤供应,还有朝廷新迁至辽东十多万百姓的安置,再到此次出师北征的军需粮饷征调役夫,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王爷亲自经的手,如此都能说是昏聩的话,那在下不知王爷口中的圣明又该是何等模样。”
“既然本王并不昏聩,又是皇后嫡出,为何父皇迟迟不肯立太子?”杨仪问道。
“我的王爷,此前对此早已有了定论,且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争到底,为何此时又出此反复之言?”邬玉卿有些怒其不争的说道。
“自古成大事者,唯恐心志不坚,心不坚则力有不逮。王爷刚才问了也说了,王爷并不昏聩,反而聪颖能干胜过大多数人,陛下诸位皇子之中,能与王爷相争的唯有一人而已。再论王爷所言,王爷乃是皇后嫡出,国之正硕,此则礼郡王不及也。能力不逊于人,出身且比之高贵,胜算已定七分,王爷万不可妄自菲薄,不败于人而败于己啊。”
杨仪嗤声一笑道:“你也说了,只有七分人力,剩余三分则看天意,奈何天不钟我。”
“玉卿,如果本王并非皇后所出,你说的那七分之中还能剩多少?”
邬玉卿被杨仪连番的没头没尾的话,彻底问懵了。
“王爷,父母高堂乃天之赐,何来如果?”
“哈哈哈”
杨仪忽然大笑起来。
“上天之赐,你还记得前番本王让你查的那桩旧事吗?”
邬玉卿快要急的跺脚,厉声喝道:“王爷,您醒一醒吧,在下不知王爷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您既口中喊着‘母后’,圣人膝下也只有二子,此时再说这些岂不荒唐?”
杨仪从椅子上占了起来,走到邬玉卿近前,目光紧紧盯着对方问道:“玉卿,你觉得如果本王趁北征之机会有多大的机会?”
邬玉卿后辈直冒冷汗,他当初是怎么瞎的眼,投靠了眼前这位。
“王爷想要凭借什么?忠顺王也的支持?可不要忘了,忠顺王爷也是臣。”
杨仪沉默了半响,长叹一声,敛去了脸上的消沉之色,笑道:“是本王失态了,大概是今晚吃多了酒的,也耍起酒疯来了。”
“外面那几名侍女劳烦玉卿处理一下,本王到园中走走,醒醒酒意。”
走到门口时,杨仪忽然顿住脚步,说道:“哦,对了,本王曾问过母后,母后避而不答。”
说了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后,便走出了房间。
邬玉卿反应了许久,才回味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等到再想说些什么时,杨仪已经不在。
邬玉卿的目光不由看向了王府的某个方向,王爷说是去园中散步,大概还是去了那边。记得上次让让他去查那桩旧事时,也是从那边归来之后。
“妖女!”邬玉卿厉声喝道。
邬玉卿并没有猜错,杨仪到了园中后,却是径直去了南槿下榻之处。
“奴家以为,王爷再不会来了。”见杨仪出现在门外,南槿眼带妩媚的一笑,婀娜着腰肢侧开了身子,等杨仪入内后轻轻关上了房门。
自从上次从这里负气离开之后,杨仪确实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只是今天他却不得不来。
“你说过,他要帮本王。”
南槿刚刚准备靠上去时,乍听到杨仪冰冷的声音,也收敛了魅色,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朱唇轻启道:“怎么,王爷到了这会儿还不相信?”
“王爷既然今夜来找奴家,想必是亲口问过娘娘了,怎么样?”
杨仪沉默不言。
却听南槿继续道:“让奴家猜猜,大概是顾左右而言他,避而不答吧。”
杨仪依旧沉默,但沉默也代表着默认。
“既然王爷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多此一问,他是你的舅舅,不帮你,又帮哪个?”
“既然如此,那本王问你,如果本王欲兴大事,有几分把握?”
这下倒是轮到南槿错愕了,她却未料到杨仪会如此心急。
“王爷,此事尚需从长计议。”
“本王没有时间了。”
南槿闻言一愣,复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是陛下”
杨仪点了点头道:“不错,陛下却是病重了,自南苑刺驾之后,太医院已有三名太医先后被抄了家,然后未等刑决便离奇的死在了狱中。”
“还有一名太医,倒是没被抄家,但人却消失了,一同不见的还有他的家人。未见得是死了,倒像是被人控制了起来。太医院死几个太医倒没什么稀奇,可这绑了人却不杀,就有意思了。”
“可这也只是猜测,并无实证。”南槿秀眉微微一蹙道。
杨仪说道:“事关当今,你还想要什么实证,宫里的事情,许多都不需要实证的,只要有些风声,即便不是事实的全部,也多少有着古怪。”
“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确切的告诉你,自南苑之后,陛下就再没有临幸过哪位妃子,贵妃们根本得不到召见,就连最宠幸的元妃都是如此,倒是有两个宫女走了运,可事后这两人却先后病故,其中一人本王倒是得了确切的消息,那宫女直到死都还是处子之身。”
“至于另一人,时间比较久了,尸身都埋了,不过宫里有宫女病死了,尚宫局那边都会有记录在案,包括太医和仵作的诊断,可卷宗中却没有相关死因的记录。”
“凭这两点就已经足够了,本王还查到御膳房有人专门负责陛下的药膳,可惜是戴权的人,近不得。”
“如果真是如此,王爷就更不能心急了,岂不知越是垂老的龙,越是危险,咱们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南槿说道。
杨仪反问一句道:“如今朝堂注意力都在北征之上,京营抽点了大半,而辽东却未动一兵一卒,难道不是好时机?”
“可风险依然太大了不是吗?”
“成大事哪有不担风险的,难道你们说的帮我只是一句空话?如果等陛下将来那本王又何须你们。”
南槿默默的观察着杨仪,问道:“王爷为何如此心急?”
杨仪似乎有些耗尽了耐心道:“因为本王不想再等了,也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