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宝龄的眼睛,这会儿,完全曝露在裴辞的视线下。
裴辞喉结上下滚动,刻意收敛情绪,道出口的声音清冷不近人情,“无妨。”
盛宝龄听了都不禁心里犯嘀咕,真是无情啊,说话都这般冷淡。
自己梦里的那些过去之时,定然不是真的,裴辞怎么可能那般温柔?
她甚至都不能想象出眼前的裴辞,蹲下身子同自己说话,给自己拍下裙身落雪的模样。
可同时,她又松了一口气,如此,便证明自己梦见的那些,都只是梦罢了。
什么谋反,什么凌迟之刑……梦罢了,不会发生。
像裴辞这般正直,又受先帝所托之人,岂会谋反?
而且……
盛宝龄的视线从裴辞身上上下游动,最后落在他的手上,腕骨清瘦,肤质冷白透着病气。
如此文弱书生,肩不能扛,他的手,是用来执笔的,如何拿得起拿等子杀伐之气如此凝重的刀?
见盛宝龄一直盯着自己看,却不说话,纵使表面镇静的裴辞,此时也有了一种心被看透了的慌乱,仿佛盛宝龄从自己的那一双眼睛,看见许多自己藏于心的秘密。
他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微微侧了一下脸,避开了盛宝龄,问,“怎么了?”
盛宝龄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别的事。”
尽管盛宝龄如此说,裴辞也没问她看着自己,是想起了什么事。
此时,盛宝龄身上,还揣着那枚不知放了谁的生辰的香囊。
或许先前,她还想弄清楚究竟是谁的生辰,香囊究竟是要送给何人的,从前她到底是忘记了什么。
可便是这会儿,她突然觉得,想不起来就罢了,弄不清楚也无妨了,现如今,不都挺好?
纵使弄清楚,也好像与现状毫无关系了。
她突然笑了笑。
这笑意落在眼前的裴辞眼里,却带了些许的苦涩。
裴辞的心,便跟着一紧,想要问,却又不能问,只能这么看着,看着她的嘴角缓缓垂下,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看着她的手松开,看着惟帽的绸布缓缓落下,盖住了那张容颜。
却什么也不能做,就像曾经看着她入宫,却无能阻止。
就像曾经一次次缄默于口,最后只能看着她被囚禁,为她一次次妥协,却终是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倒在金殿之外,也未能将她救出。
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做不了,只能像现在这样看着。
就好像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只要还能这么看着。
像是想到了记忆深处那些不好的回忆,裴辞微微攥动着脱落到掌心处的佛珠手串,慌乱的心才得以稍稍平静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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