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他们做饭也都记着这个规矩,每次饭后都将灶屋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慕破军之前不爱进灶屋的,总觉得埋汰油烟味重,可回来后,见了沈佳言规矩下的灶屋,一看就觉得舒坦放心。
此刻,锅里面汤被舀干净了,却只添了一小瓢水进去,那锅边都是被余火烤干的面汤糊糊,里头丢着几双碗筷。
后头锅里烧着热水,还冒着一点热气,上头的蒸笼还架着呢。
旁边一张素日里放菜的小方桌上,还横七竖八的放着杯盘。
和了面糊的盆子就那么丢在灶台上,也没洗。
地上到处都是骨头,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水,一滩一滩的。
抬头一看,屋梁上挂着的两只熏兔子早就没了踪迹,碗柜也开着,里头被翻得乱七八糟,装鸡蛋的小坛子也被随手丢在一旁。
好些干货,他们虽然没弄来吃,可也被翻得柜子里,地上到处都是,还被人毫不在意的踩踏过。
被用过的油壶,装盐的小坛子,酱油醋之类的,都是拿勺子随便舀了,盖子什么的也没盖上。
这模样,真不像是人做过饭的,倒像是遭了贼的
真是一片狼藉,看得人心里又是恶心又是生气。
沈佳言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吃用一些东西也就罢了,可慕老二一家如今这情况,只怕这半年都没怎么吃过饱饭,却如此的糟践东西,却让人实在是厌恶!
也不知他们是素日里就这样呢,还是觉得这是慕破军的东西,反正是丝毫不爱惜,可劲的糟蹋。
不说别的,就这个,就着实让人看不上。
都是庄稼人出身,也就这几年托慕破军的福,到城里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了本了?
忘了当初土里扒食的艰难了?
慕破军的脸色也相当的难看!他更了解慕老二一家的为人,这就是故意的!老二对于属于他的东西,一贯都是如此!能拿拿,能吃吃,能喝喝,带不走的,就使劲的糟践祸祸,能祸祸多少就祸祸多少,从来不心疼。
就好像他在县城挣下的那份家业一样,那是自己在边关拼死拼活挣出来的!当然里头也有一部分是慕天泽他们亲爹给的养孩子的钱,可那也是自己拿命和名声换来的!
可在老二手里,不过就是两年多的功夫,就将偌大一份家产,给折腾光了。
慕破军心里不心疼吗?当然心疼!只是强忍着不说罢了。
此刻看到这被糟蹋得不像样子的灶屋,慕破军只觉得又是生气,又是心寒,更多的是心虚还有一些愧疚。
都不敢去看沈佳言的脸色。
他恍惚有些明白,为何沈佳言非要逼着他今日就写下合离书了!
慕老娘还罢了,有慕老二这样一家子,谁受得了?
往更深一点想,当初他新婚没进洞房就走了,留下沈佳言在县城慕家,是不是也是天天这样被恶心着,还不能说什么?
毕竟他还在家呢,慕老二他们就能这样过分,当初在县城,只怕比这更过分的事也是常有。
他自己的老娘和弟弟,他还是知道一二的。
越想就越觉得羞愧难当,一张脸涨得通红,又转成铁青,变幻不停。
沈佳言先是生气,不过她很快就稳住了!慕老二他们想恶心自己?很好,就看谁恶心得过谁?
当即吩咐,让大壮他们将灶屋收拾干净,然后将所有的粮食,吃食,油盐酱醋,一样不留,都给搬到正房里去。
大壮他们等沈佳言一声令下,就忙活起来。
人多力量大,很快灶屋就被收拾妥当了,面缸和米缸都被抬进了正房,所有的吃的都被搬空了,锅碗瓢盆,都在锅里大火烧开足足煮了一炷香,这才捞出来晾凉了一会子,尽数放在竹篓子里搬走了。
最后厨房里除了一个空空如也的橱柜和两口锅,一个水缸,啥也不剩了。
连打火石,火钳都被大嘴他们搬走了。
全部搬空了后,又将灶屋门和旁边的柴房门都锁了。
一家子跟着这捣腾了半夜,终于算是折腾完了。
也是人人精疲力竭,倒在炕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夜,慕家人上下都睡的十分沉,直到鸡叫,东方发白,才陆陆续续的醒来。
慕老娘年纪大了觉轻,虽然醒了,可这走了两天路,全身酸疼,也不想动。
只唤郭氏“天都亮了,鸡都叫过三遍了,你这懒婆娘还挺尸呢?还快不起来,给你男人和我大孙子去熬点白米粥,再给做点小菜,预备他们醒了酒吃?”
郭氏不敢反驳,忙打着呵欠从炕上爬起来,又把慕芬和慕芳两姐妹喊醒,母女三人起来,出来就看到慕老二他们父子三人酒醉还未醒,在炕上睡得四仰八叉。
也不敢惊扰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让人一激灵,整个人就清醒了。
门都不敢开大,怕冷风吹进去,冻着慕老二他们了。
郭氏母女三人只敢开了一条缝,从缝里侧身挤了出来。
外头,后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下了一场雪。
这个时候,天上还搓棉扯絮一般,院子里已经一层白了,上头有几行梅花脚印。
整个院子静悄悄的,尤其是正房,屋子门关得紧紧的,想来都还在睡。
郭氏她们身上的棉袄虽然看着破旧了些,倒还算厚实,就是手脚冻得生疼。
慕芬搓着手,一边呵气,一边道“娘,这下雪了,咱们带的衣裳可不够——”
郭氏看了正房一眼,小声的道“怕什么?你大伯娘和那个丫头身上穿着我看着倒像是今年新做的,絮得棉花也厚实,到时候找她们借两件穿穿,难道她们还能不借,眼看咱们冻坏不成?”
“不过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得低个头!一会子咱们给全家做顿早饭,先卖个好,才好提这话呢——”
慕芬和慕芳对视了一眼,连连点头,看着正房的眼神,充满了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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