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弘治三年灾异不断, 京师今年这个腊月过得有些冷清,只不过老百姓间处置好了灾后诸事,该怎么过年还是会怎么过年。
杨廷和今儿也不给庶吉士们上图表绘制课了, 由着他们自由读书学习,省得他们听课听得心不在焉。
文哥儿自己哼哧哼哧画了半天猪仔图样,左看右看都不太满意,感觉自己的手不太跟得上自己聪明绝顶的好脑子。
想到翰林院中人才济济,文哥儿麻溜拿着自己画的草图跑去找帮手, 看有没有人擅长画画的,帮自己把可可爱爱的猪仔草图画成可可爱爱的猪仔成图。
可惜钱福昨晚仗着今天没课跑去喝酒, 到今早都没太清醒,一直坐在那闭目打盹。靳贵又说他画画不是很好,文哥儿只能找上平时话不太多的刘存业。
刘存业道:“我画得很一般。”
文哥儿立刻把自己的“大作”拿给刘存业看。
刘存业看了眼纸上那寥寥几笔的小猪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他说道:“那行,我试试看。”
文哥儿便积极地给刘存业解释起自己的一张张设计图来,力求把一只只活泼可爱的小猪仔和各种过年常说的吉祥词儿结合起来, 最终变成喜气洋洋的好看窗花!
刘存业拿着那一张张草得不能再草的草图, 就着文哥儿的解说认认真真给他画起图样来。
庶吉士们没任满六年是不能回家省亲的, 见文哥儿说得眉飞色舞, 便也都好奇地凑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回头也拿上几张回去贴到寓所里,也算是给自己的暂住之处添些年味。
于是能画画的便跟刘存业一起提笔画画,不能画画的便帮忙往画上题大字, 过年用的最多的不过是福、禄、丰、寿之类的。
正热闹着, 钱福总算从宿醉中醒来了, 他见大伙聊得热火朝天,也凑过去欣赏起大家的画作来。
考虑到剪窗花的难度, 这些图样画得都不复杂。
也不知文哥儿是怎么想出来的,那一只只平时瞧着又懒又脏的猪竟变得格外可爱,不是欢欢喜喜捧着聚宝盆,就是高高兴兴抱着鱼,叫人一看就喜欢上这些圆圆肥肥的小猪仔。
钱福越看越觉得这些兴高采烈的小猪仔有点眼熟。
他低头看看画,又抬头看看文哥儿。
再低头看看画,再抬头看看文哥儿。
明白了,这不就活脱脱的小神童入画吗?
钱福见大伙都在为文哥儿的窗花大业做贡献,便也唤皂吏取来纸笔,提笔画起了圆圆肥肥的小猪仔。
一只两只的,要么抱着酒坛子,要么抱着金元宝。
定睛一瞧,他这三个图样对应的竟是酒、色、财!
靳贵瞅见钱福提笔就来,画的还是这种玩意,忍不住摇着头说道:“你可别带坏了文哥儿。”
文哥儿一听会带坏自己,立刻来了兴致,颇为好奇地探头过去瞅钱福到底画了什么。
钱福不愧是状元郎,一支再寻常不过的毛笔在他手里可谓是变化无穷。
只勾勒那么寥寥几笔,那种因酒、色、财而生的贪与痴竟是跃然纸上!
文哥儿看了很是喜欢,只是想想自己要是往窗子上贴这样的窗花,怕是要被亲爹打断腿,只得颇为遗憾地说道:“等我长大了再贴!”
钱福许是酒还没醒透,闻言懒散一笑,说道:“随你高兴。”
文哥儿收集了一堆庶吉士为他绘制的窗花图样,拍着胸脯保证要是剪好了一定给他们分几张。
金生把红纸买回来后,文哥儿就去找那据说有着祖传剪窗花手艺的皂吏,看看他到底能不能剪。
看到这么多新鲜图样,那皂吏见猎心喜,马上动起手来。
剪刀在他手上,就像笔到了钱福他们手上,只是几个起落回转间,本来普普通通的红纸骤然变了样。
他轻轻松松便在纸上雕镂出图样上那一只只的小猪仔,不仅眼耳口鼻俱全,神态还各不相同,圆滚滚的模样瞧着憨态可掬。
文哥儿看得叹为观止,对那皂吏说道:“不如你剪些去卖,一定能很多人想买。”
皂吏搔搔后脑勺,说道:“我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而且眼下都是除夕了,还是算了吧。”他与文哥儿聊了两句,又专心致意地给文哥儿剪新图样去。
文哥儿在旁看得兴起,也寻了把剪刀要试试看。
结果当然是毁了一张红纸。
看着自己狗啃似的成品,文哥儿只得乖乖放下剪刀继续当个旁观者。
文哥儿得了一堆猪仔窗花,兴冲冲拿去分给钱福他们,算是他们提供图样的“润笔费”。
像钱福的“酒色财”就只有他自己能享用了,别人怕是都不好意思贴。
毕竟都是准备大展宏图的年轻人!
文哥儿给钱福他们分发完“润笔费”,又去孝敬他的几位老师,最后只留下几张最合自己心意的窗花带回家。
还有他整理好的猪仔图册。
底稿他得留着,下回碰上猪仔年再拿出来找人剪!
京师百姓祖籍各异,各家的风俗也不一样。翰林院这边才刚下衙,街上就已经陆续听见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连外面热热闹闹的鞭炮声都吵不醒他们。
各家小孩儿正满大街撒欢,跑到放炮仗的人家门前捡红红的鞭炮。
文哥儿哪里知道这么多,看到朋友们都出来了,立刻带着他们满大街撒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