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天气开始回暖,一阵风轻轻撩起衣襟,腰间系着的宫绦便随之扬起。
晨起,赵懿懿见着今日的春笋新鲜,便亲自做了一道山海兜,着人往紫宸殿送去。
一个不小心做多了些,便给椒房殿的宫人们分了分。
送到紫宸殿时,顾祯刚刚下了早朝,吴茂从云竹手中接过食盒,笑道:“可是赶了巧,陛下今日心情正不好着,想必见了娘娘这份朝食,心里能舒坦些。”
说着,他提着食盒转身,兴冲冲地回了正殿。
顾祯将身子轻靠在榻上,眉眼略有些沉地看向手中奏章,半晌后突而冷笑一声,将奏章掷向案几,眼中戾气陡生。
“皇后娘娘今儿特意早起,给陛下做了份山海兜。”吴茂揭开盖子,也不管真假,总归先夸大一番再说:“您瞧,还热乎着呢。”
春笋与鱼片漂浮在上方,冒着汩汩热气,吴茂以余光瞥见,自他说完这句话后,陛下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些。
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跟在陛下身边做内侍监,虽是人人羡慕的御前差事,在陛下这儿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于宫中更是威风凛凛。可一旦陛下不悦时,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呈上来。”心头的一抹愉悦稍纵即逝,面色转瞬恢复如常,顾祯淡淡瞥了一眼,沉声命道。
觑着皇帝用膳的动作,吴茂暗自想着,那他早上从门下省取回来的那份诏书,应该是用不上了吧?
他忐忑不安的等在一旁,直至皇帝用完了朝食,令他将拟写诏书的纸笔取出来时,才稍稍回过了神。
“可需奴婢去请几位舍人过来?”
顾祯径直执起笔:“不必,朕亲自拟定。”
这段时日,因着皇帝不置可否的态度,朝臣开始有意识的迫近。今早朝会上,不少臣子对整顿佛道的反对引得皇帝大怒,这才又将试探的手脚收了回去。
皇帝从前,留给众人的印象太过温和谦逊,然自他登极以来,随着众臣的逐步试探,才发觉皇帝包裹在温润外表下的那颗心,无比冷硬。
这些人中,有对皇帝抱有幻想不肯死心的,有想要将他拉回原有轨道的,更有那些个妄图窥探皇帝底线之人。
桌案上摆着刚取出的诏书,顾祯御笔不曾停歇,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已拟好了数道旨意。
凝着诏书看了片刻,他亲自盖下敕印,吩咐道:“待到下午,将这些直接送去审议。”
吴茂缓步上前收拾,心惊胆战地看着几道诏书的内容,亦是看了个分明,陛下忍了这么久,这是要着手收拾人了。
世家把控朝堂多年,如今又妄图挟资历逼迫陛下让步,却低估了陛下的决心与手腕。此番,便是连那国舅赵原也被淮阳侯牵连,未能幸免。
顾祯阖目坐了许久,忽而说:“难为皇后早起一趟,去库房取些首饰出来,给皇后送去吧。”
吴茂恭声应了,取了首饰出来正要送去,却又被顾祯给叫住了。
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她微仰着头,杏眸盈着点点泪意,一脸哀婉地望着自己:“我不要和别人有一样的东西。”
不过一个镯子能叫她气成这样,也不知是从哪儿学的。性子这般独,要是不瞧清楚,只怕又要闹一回。
默了几息,他道:“将东西拿过来给朕看看,省得她到时候又要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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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大长公主于今晨进了宫,先往万春殿去觐见太后。恰巧,又是赵懿懿去给太后请安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