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极两年,无论是整顿河内、灭佛道,还是大破柔然,都是为了收拢皇权,以最迅捷的方式立威。
若是这样,还能让人再诋毁和逼迫他的懿懿,那他也不介意,如动顾礼那次一样,再开一回杀戒。
“别怕,一切有朕。”他拍了拍赵懿懿的腰窝,低声安抚着。
赵懿懿只是睁着一双如水的杏眸看他,好半晌过去,才点了点头“嗯。”
折腾了许久,她本就疲乏的身子,愈发觉得累。
那身子轻靠在顾祯身上,轻轻蜷缩着,枕着他的肩头,一双眼睛半阖不阖的。
顾祯只是拍着她的身子轻哄着,待过了片刻,才直接将人拦腰抱起,放到了矮榻上。
也是因这一番动静,原本已经快睡着的赵懿懿猛然警醒,那杏眸里不自觉氤了些水雾,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也是想抓住什么东西,让自个稍稍安心些许。
顾祯未离去,反倒在一旁坐了下来,轻握着她那一双手,摩挲着纤长的手指,柔声道“朕在这儿,快睡。”
春末初夏的风,已经带了几分燥热。
那风吹拂进来时,却是不经意间吹起了盖在赵懿懿身上的薄毯,将之掀开一个小角。
知她本来就有些畏寒,顾祯便又将那薄毯盖了回去。
然下一刻,却又被吹开了。
如此往复几次,顾祯便拧了眉,起身欲将那窗牖关小些,只余个狭小的缝隙即可。
刚一起身,却又被赵懿懿给攥着,仿若刚从梦中惊醒一般,迷迷蒙蒙地看了顾祯一眼,问“怎么了?”
被她这样看着,任谁也受不住,更是无法离去。
顾祯便又坐了回去,无奈道“没什么,睡吧。”
想了想,他弯着身子拿了个隐囊,将那被衾压着,这才稳当了些。
日影渐渐上移,照进来的光更加明亮,天也越发热了起来。榻上的美人早已睡过去,双眉舒展,睡颜如画。
顾祯没走,一直坐在那陪她,大掌还紧握着她一只手。
在此之前,旁人虽然都急得不行,仿佛这大楚朝要绝后了一般,他却对孩子没有多急切。同赵懿懿一样,孩子这个词,对他来说,多多少少是有些陌生的。
甚至还想过,他如今正值盛年,朝中还有许多事亟待处理,对外亦是随时有战事发生的可能。对孩子,或许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管束。
这话,他也曾对太后说过,没有精力教导孩子。
以他现在的年纪,等这孩子长成,也还有许多年活头。
父皇当年,自是曾对他寄予厚望,按着帝王的标准养着。可到了后来,却生出了猜疑,不如从前信任。
他一直想着,不急,还早。却就在这样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有了这个孩子。
可是已经有了。
顾祯望着赵懿懿的眸光逐渐转柔,伸手替她拢了拢那头蓬松的发,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脸颊,那样柔腻的触感,叫他不自觉地停留。
没想有是一回事,既然已经有了,那总得好好养着。将来也得好好教着,若是不费些心思,怎可能养得好。
“陛下。”
吴茂见着皇帝出来,忙上前行了个礼,揣摩着里头的情形,遂低声问“陛下可是回紫宸殿?”
顾祯却是摇了摇头,冷声吩咐道“叫宫中上下都警醒着些,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一个字都别传进皇后耳朵里去。”
吴茂跟在他身边久了,也曾处理过朝臣参皇后的事,这会儿只是稍稍一想,便明白皇帝说的是什么。
他心中一凛,恭声道“奴婢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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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有孕,是件天大的喜事。
最初一两月还瞒着,待确定此事为实以后,便没再去多管,因此,这消息便像是插了翅膀一般疯传了出去。
太后闻得消息,喜不自胜,当即命人送了许多东西过来,又想亲自过来一趟,还是被宋媪给拦住了。
看着太后送来的那些东西,赵懿懿只是略略出神片刻,便命人妥善收到了库房里去。
赵懿懿自知太后不可能害自己孙儿,也没什么害她的心思,却不想过多亲近。
只是……她看着眼前生闷气的小姑娘,却是有些头疼“可气够了没?”
赵端端颇有些恼,气呼呼地看她一眼,哼哼唧唧着“阿姐,你怎么都不肯告诉我呀?你明明早就知道了。”
“先前月份小,还不确定真假,自然不曾往外透露。”赵懿懿早就料到她该气上一回,只得憋了笑哄道,“今岁最后两筐樱桃,我叫人给你留了一整篮,还要不要?”
赵端端一时睁大了眼,憋了好一会才说“阿姐你就会哄我,一篮子樱桃算什么,就能让你瞒我一个月么?”
小姑娘气得脸都红了一圈,唇瓣也是紧紧抿着的。
赵懿懿却是笑看着她,轻勾着唇角,温声道“可你也没有问我呀。”
被她不轻不重地堵了回去,赵端端一噎“我怎么知道这回事,哪里会想得到去问。”
她正欲再说,却突然听着外边宫侍行礼的声音,还有那沉稳的脚步声。
身子猛地僵了僵,也跟着起了身。
顾祯只淡淡命众人起身,却是径直走到了赵懿懿身畔,轻声问“今日乖不乖,可有闹你?”
自那日诊脉后的几日,赵懿懿便开始犯恶心,饮食上也多是用些清淡之物,今日却觉得还好“没有,许是见端端来瞧他了,今日倒是乖觉。”
赵端端将自己缩得跟个鹌鹑似的,一众宫侍们也是低着头。自皇后有孕以来,陛下每日早朝过后,便是往椒房殿赶,哄着娘娘用些朝食,他们早都习惯了。
整个椒房殿都知,一个字都不敢向外透露,也是憋了好些时日。如今,总算能松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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