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季节,正是忙碌的时候。
村民们情愿这时天上挂着大太阳,头顶烈日留着汗,热的只穿一件背心,也比现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的天气强。
按照项妈的说法,这时候的雨下的时间不长,等雨停了,正好趁着好天气完成抢收。其他有经验的农户,包括生产队的赵大队长也是这么想的,他在村里挨家挨户吆喝着,等天一放晴,赶紧下田去。
项穗穗窝在家里,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连续下了三天的雨,连空气里都带着湿气,屋子里因为没有阳光照进来,也一片黑暗。
项穗穗大白天就想点煤油灯,被项妈手疾眼快地拦住了。
“你就不能省着点煤油用,家里煤油可剩不多了,这天下着雨,听说去县城的路都走不动了,等煤油用完了,家里不得摸黑啊。”
项妈把煤油灯从小闺女手里夺过来,让她闲的慌就回屋睡觉去。
这是项妈第一次催项穗穗白天去睡觉,不过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项穗穗转身看见在他们的屋子前面,路晏南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上面看书,这么高的人窝在一个小马扎上,看着别别扭扭的,双腿似乎也伸展不开。
路晏南正翻着书,身旁慢慢凑过来一个身影。
项穗穗也拿来一个小马扎,挨着路晏南坐着。
路晏南见她一脸无聊,伸手拿了一本书递给她。
项穗穗接过书,却只扫了一眼就抱在怀里,嘴里嘟囔着自己刚才又被项妈教训了,连煤油灯都不让她点。
“屋子里太黑了,你又不在,我想点着灯就没那么害怕了。”
路晏南闻言身子一僵,提议道:“我待会儿去县城买煤油,多买点。”
项穗穗却并不高兴,听见这个提议赶紧摇头:“可不能去。隔壁村的王叔驾着驴车去县城,半路上陷泥坑里了,大半夜的怎么推都推不上来。还好最后遇见几个回村的,一块把驴车弄出来了。你现在可别去县城了,多吓人啊。”
项穗穗越想越害怕,索性直接伸手抓住了路晏南的胳膊,害怕自己一个没留神就让他跑掉了。
路晏南只好说自己不去县城了。
他转而提议今天不看书了,陪项穗穗回屋坐。
项穗穗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极了吓傻的猫,又呆又愣。
“不要,我不要。你好好看书,等以后能高考了,我等着你考上大学,把我接到省城住大房子呢。你可不能只想着哄我,要有长远目光,路、知、青!”
项穗穗一字一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路知青今天怎么回事,一会儿想着去县城,一会儿又不读书了,和平常的路知青一点都不一样,真不懂事,太让她操心了。
路晏南握着书的手微微用力,原本整洁的书本上出现了痕迹,高考,他心底轻轻默念着,这两个字都快变得陌生了。真的,还有那一天吗。
“穗穗。”
“嗯?”
“你真的觉得,我能高考?”
项穗穗立即答道:“肯定能,毕竟高考还有……”
不,她说不出来。
项穗穗转而换了另一种说法:“放心了,高考会有的。你肯定能考上的,等你考上以后,我们就搬到你学校旁边——反正不管你考不考大学,我都要去帝都,你可得争气!”
路晏南眼底刚才闪过的黯淡,此时被笑意掩盖,听见项穗穗的话,握住她的手,郑重许诺:“我们会去帝都的。”
会的,不管有没有高考,我们都会回去的。不是我一个人,是我和我的妻子,一起回帝都。
就在雨下的越来越小,大家以为要雨过天晴的时候,它却突然转成暴雨,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在树叶上,砸在生产队队长赵长顺的心上。
他看着院子里的雨,在地面积成薄薄的一层,之前下的雨水还没从院子里排出去,这会子又来了。家里尚且这样,田里的情况只能更严重,赵长顺心头着急,照这个情况,田里说不准得受涝。但要是现在下决定抢收,也会损失不少,而且万一抢收结束天气晴了,这些损失只能他们生产队自己承担了。
赵长顺急得在屋檐下的走廊踱步,一遍又一遍。看得他媳妇都烦透了:“你有啥事不能坐着想,就这么大个地方,你一会一遍。”
赵长顺冲她摆摆手:“你不懂,我心里烦着呢。”
“是,我不懂,你找个懂得人去聊呗,别在家里逛了行不行?”
赵长顺顿时眼前一亮,拿着雨衣穿上雨鞋就出门了。
项二哥披着衣服去开门,嘴里打着哈欠:“谁啊,这么晚了——赵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