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么你来我往的客套寒暄中,豫国公府的大门又重现面前。
李炯看着两日不见的家门,顿时欢喜地忘了形色,尚在车辕上就蹦跳起来,一个不留神,脚下就踩空跌下。
“当心!”早先下车候在一侧的弥若,见状立即上前搀扶,却不料与飞身上来欲搀扶弟弟的李煊撞了个满怀。
看着近在咫尺,同样一脸意外的李煊,弥若来不及多想就亟亟收回了手,却忘了半个身子仍依靠在自己身上的李炯。
“啊!痛!啊啊啊!痛痛痛!”即便有两人的出手相救,李炯依然没有逃脱摔得鼻青脸肿的悲剧。
一旁的下人们立即一窝蜂地聚上去,将自家疼得在地上嗷嗷直叫的三公子,七手八脚地抬入府门。
一阵闹心的乱糟糟后,被独独留在门口外的二人,面面相觑。
“弟妹果真不愧是将门出身,”李煊状似不在意地理了理衣袖,不动声色地笑道,“有别于寻常世家闺秀。”
“粗识些拳脚皮毛而已,兄长过誉了。”弥若垂下眼,淡淡地带过,“我先去照顾夫君,稍后一同向父亲请安,兄长请自便。”
说着,也不等李煊言语,朝他简单行了个礼,便直直行入府门。
李煊看着弥若匆匆离去的背影,抽出袖中的折扇,缓缓展开,现出扇面上的一副雨后新荷图,神色莫测,若有所思。
放眼整个国公府中,能让李炯感到惧怕的,恐怕也就只有李阕了。
一听到弥若说要去给李阕请安,李炯顿时停了哭闹,怯怯地看着她,泪汪汪的眼睛里满是不情愿。
弥若俯下身,替他擦了擦占了些许灰尘的手心:“这是孝悌之本,断断不可废的。我陪你一道去,好不好?”
见李炯勉强地“哦”了一声,弥若偏过头,朝身后的仆从开口:“速速替郎君梳洗更衣。”
“是是!”
说完,弥若便自然地准备退出去,一名婢子跟着上前问道:“夫人,可需奴婢替您梳洗?”
弥若闻声看去,正是那名唤作“流霜”的婢子,萧衍安排在她身边的内应。
“不用,你陪我在附近走走就好。”她抬手,流霜立即会意地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朝僻静的园中走去。
弥若拂开含苞的花枝,淡淡问道:“这园中都栽了些什么花草?”
“回夫人,这附近有牡丹、芍药、迎春,远一些的还有几株凤冠山茶和紫玉兰。”流霜微仰着头,两颊微红,双眸灵动,嘴角含笑。
“哦,”弥若神色依旧淡然,但接下来的话却让流霜脸色瞬变,“没有乌头么?”
“夫人我……”流霜惊得松开了弥若的手臂,但她脸上的慌张也不过一闪而过,片刻后又浮现出有恃无恐的自信,“即便这样,我也是主上亲自……”
“啪!”她的话还未说完,一个响亮的耳光便在她如花的脸颊上炸响。
她捂着脸愕然地看向不急不缓收回手的弥若:“你……”
“一介贱婢,竟敢与主母顶嘴,的确该打!”不远处兀然响起一个清越的女声,寻声看去,却是二夫人傅氏。
“二嫂。”弥若倒是毫不意外,偏过身朝傅氏行礼,仿佛早知道她在那处一般。
傅氏挺着隆起的肚子,被两侧的婢女搀着,朝弥若走近,看着她微微泛红的手,赶忙掏出一方边角绣着碧色荷叶的锦帕,关切地为她擦拭:“妹妹处置下人,何必自己动手,三弟该多心疼啊。”
“是我眼力不好,竟挑了这么不懂规矩的丫头,给妹妹添堵了,是我的不是。”傅氏一面自责着,一面示意身后的婢子上前,“将这丫头带下去,先在柴房饿上三天,再发卖出府。”
“五天。”弥若幽幽吐字,却看也不再看羞愤含泪的流霜一眼,将手从傅氏的帕子中抽回,“二嫂,我进去看看郎君可准备妥当,得早些去向父亲请安。”
“妹妹放心,这里有我处置。”
“有劳二嫂费心。”弥若稍稍欠身,便翩然离去。
傅氏朝身边的婢子使了个眼色,婢子立即上前将流霜的嘴捂住,不容挣扎半分地,就将她如麻袋一样拖了下去。
“夫人,难道她发现了?”搀扶着傅氏的贴身侍婢,凑近傅氏的耳畔低声道:“流霜这丫头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傅氏一手抚摸着高耸的腹部,一手轻轻地摇了摇,“你没瞧见么?那把浸了毒的梳子还在流霜袖中,都不曾拿出,她又怎么会知道?”
“或许,只是她不喜流霜罢了……”
傅氏盯着弥若消失的方向,自语道:“我看,没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