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若竭力控制着自己偏头看向哥哥的冲动,心里的思绪却如乱麻,难以理清。
“远道者即是客,公主何须这般多礼。”萧衍上前,将欲下拜行礼的山戎公主素祁扶起,“如公主所言,是替山戎国主来大胤,自然是一国使臣。来人,还不替素祁公主加座。”
因太后称病不来,甚有眼色的宫人们地将素祁的座位安排在离萧衍王座最近的下首,与此次最大功臣弥苏的地位无二。
“众卿入席吧。”
弥若因其身份的特殊,虽并非有品级的命妇,却也被安排在极为靠前的位置,以致于她只要一抬眼,就可以清楚地看见萧衍与那个山戎公主时而谈笑风生,时而窃窃私语。
而坐着最近的弥苏,却一直如无事人一般,除了应答几句萧衍的问话,几乎眼也不抬,随便拣食着席上的菜肴,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冰块脸模样,却照样迷得站在一旁的宫婢们花心乱颤,无声痴笑。
若非弥若亲耳所听见他二人在长乐殿前的私会,定无法将面前这两个连眼神交集都不曾有的人联系起来。
十分完美的掩饰下,往往隐藏着百分肯定的秘密。
若那女人仅是一个寻常的宫婢,弥若尚可理解为哥哥的红鸾星动,但她是山戎国的公主,是山戎国送于萧衍的礼物,依照弥苏那清醒理智到可怕的冷清性子,怎会与王上的女人有半缕关系?
哥哥,你究竟是想做什么?
弥若探寻的目光,在弥苏身上停留了许久,正欲收回时,却触上一道寒凉异常的视线。
她顺着望去,竟对上一双湛蓝如宝石的眼眸,是山戎的公主素祁。
即便是蒙着半张脸,弥若也能感受到,那薄纱下若隐若现的绝色倾城。
对方眉眼如弯月,不见半分之前的寒凉,反而带着融融的笑意,捧起面前的酒樽朝她的方向远远地一送,意为敬酒。
弥若收起杂乱的猜疑心思,也拿起手边的酒樽,笑着还礼,却只小啜了一口,便放回桌案上。
还来不及抬眼,“扑”的一声,一只黑玉簪从弥若松动的发髻间,滑落至桌案上。
只见那玉簪上的龙头纹一张一合:“弟妹弟妹,你吃得如此之香,倒是分我一口啊!”
弥若赶忙将簪子攥入手心,不动声色地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身旁,幸亏周围言笑晏晏的旁人倒并未察觉异样,依旧推杯换盏畅饮得很欢。
“没忘了你,我这不在找时机么?”弥若将玉簪半掩在袖中,状似饮酒抬袖遮掩,暗暗道:“但你再肆意动弹,我就将你浸到热汤里去!”
果然,那化作玉簪的敖沧听闻,立即安分了许多。
待弥若再抬起头时,却发现王座上的萧衍和他身旁的那位山戎公主都已不见。眼光再往下几分,神色淡然如常的弥苏,仿佛丝毫不在意身旁发生了什么,自斟自酌倒是饮得很惬意。
有些不大对劲。
弥若起身离席,身后侍立的宫婢赶紧躬身上前:“夫人有何吩咐?”
“更衣之室设在何处?”
“就在偏殿西侧,奴婢带您……”
“不必,”弥若莞尔推辞,眼角又瞥了眼弥苏的位置,“我稍去一会,若有人问起我的去处,你直言相告便是。”
“是。”
暮色已然降下,与亮如白昼的殿内反差鲜明的,是夹着瑟瑟凉风的无月暗夜。
弥若刚刚迈出设宴的殿门,袖里的簪子又不安分起来:“弟妹弟妹,酒饭的香味怎么越来越远了?”
弥若掏出玉簪:“我眼下有些急事,你且去寻李煊吧,他应该也来了。”
说完,弥若直接将簪子插在窗棱上,便提着裙摆,亟亟地朝与偏殿相反的方向跑去。
“弟妹,你倒是将我放在地上啊,卡在窗户上算怎么回事?小唯还让我看着你呢……”
弥若知道在昭阳殿东侧有处阁楼,是专门给王上更衣歇息时使用的。待转过一个弯角,果然见到阁楼前候着几个人影,其中一人正是伺候萧衍的老内侍徐寿。
眼尖的徐寿立即认出了弥若,满脸堆笑地迎上来:“李夫人可是因夜色迷了路,来人,还不赶紧给夫人带路……”
“王上可是在里头?”弥若看向未点灯的阁楼,眉间蹙得厉害,抬脚便朝通往阁楼的台阶迈去,“我要见王上!”
徐寿顿时被弥若的举动吓得不轻,赶紧拦在她身前:“夫人夫人,使不得啊!”
“你们都给我滚开!”弥若没有心思应付徐寿等人,将拦在身前的一众内侍直接抬脚踹开,“王上的安危,你们这帮阉货耽误的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