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唯轻哼了一声:“我虽比不上鬼君的‘情圣’名头,但起码还懂得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道理。”
“你尚且能做到娇妻常伴坐怀不乱,难道我就连这点定力都没有?”相唯垂眼看了看床帏后的弥若,“我既许不了她一世,又何必骗她一时。她伤得已经够深了。”
李煊见着相唯脸上的神情,既是怜悯又是真挚,不似扯谎,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语气也和缓了许多:“我听滟姬说,你二人在房中……才有此误会,眼下看来,是我多虑了。”
“为防三弟出意外,这两日都在我房中歇着。如今你既然也回来了,就早些将他领回漪竹轩吧,免得下人闲话。”
相唯却摆摆手:“你再替我看着他半日,今晚子时后,我再将他换回来。”说着,又看了身后床榻上的女子一眼,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李煊出房门。
待卧房的屋门紧紧阖上后,李煊甩开相唯的拖拽,皱眉看向他:“子时后?为何?”
相唯意味深长地勾唇,双眸看向金乌微斜的天际,笑而不语。
等待的过程,往往是最难熬的。
因绯姻要闻香作画,特特让邀仙楼闭门谢客一天,将自己锁在密不透风的地下画室,滴水不进,整整有六个时辰了。
相唯本想候在画室之上的厢房内,但担心自己身上多余的气息会搅乱绯姻作画时的思绪,便干脆在百丈顶楼上等着消息。
少了楼前的车水马龙,楼内的人声鼎沸,百丈顶层上的雅室也安静了颇多,但却像是坟茔墓冢间的死寂,了无生趣。
相唯一杯接着一杯地饮着“醉生梦死”,本只是为了打发时间,脑中却不自主地浮想起弥若的影子。
想起白日里她的那一番令人咋舌的言行,她那与往日决然不同的娇憨模样,他便忍俊不禁。
他不由得暗暗想着,那个徒有其表的王真是有眼无珠,放着这么一块美玉不要,偏偏要碰食人嗜血的蛇蝎。
山戎公主,巫方祭司,无论哪一个身份都不是能轻易招惹的主,那个女人偏偏占全了,尤其是那双比蛇蝎还毒的蓝眼睛,像是恨不得将所见之物皆踩在脚下,俯首称臣。
思及此处,他不由得轻叹一声,弥若早早对那王断了心思也好。以她的脾性为人,绝非那个女人的对手,若是硬碰,保不齐会被伤得更深,还是另寻良人为好。
但弥若的良人,也绝不会是他。
且不说,他心中还存着对芷鸢的执念,根本无法全心对她。仅人妖殊途这一条,就足够让他之前稍有动摇的心,恢复止水之境。太多的前车之鉴,足以将萌发的几丝情愫扼杀殆尽。
因他的一己之私,三百年前,已害了芷鸢,眼下,他不想再背上一桩债了。
何况,弥若的正经夫婿李炯,虽痴傻无能,但至少永不会负她。
如今,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便也就是让李炯度过二十二岁的命劫,然后让性命无忧的李炯陪着她,执手白发相伴终老。
这般的结局,对于寿命不过几十载的凡人而言,已是最好的归宿了。
相唯如此欣慰地想着,胸口却泛上隐隐的酸涩沉闷,苦楚难耐。
他只当是陈气郁积胸口,连饮了数杯,却仍是止不住胸闷的异样感。他直接舍了酒杯,就着壶嘴,直直灌了大半壶,胸口处的酸闷之感才慢慢消淡。
“少主少主!”几声的叩门声响起,来不及细想胸闷缘由的相唯霍然起身,亟亟地奔至房门口。
门外,果然是气喘吁吁的绯姻。他手中抱着一卷视如珍宝般的画轴,话语因气息不顺,颤得不成声:“小的、小的幸不辱命,作画的、的女子容貌,小的已经画出了,就在这……”
相唯喜形于色,不等绯姻说完,就夺过他手中的画轴,朝屋内的烛光下疾步走去:“误差有多大?”
绯姻倚着门框,平复着因疾奔而喘不上的气息:“误差约莫、约莫就是,神情画得过于板正了些……”
“好好好!”相唯拿着画轴的手都有些轻颤,深深地吸了口气后,闭上眼屏住呼吸,刷的一声将画卷在烛火下展开。
待他睁开眼,脸上的融融笑意,却在目光触到画中女子栩栩如生的容貌时,蓦地僵住,他脸上瞬时浮现的,尽是难以置信的惊疑和愕然。
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