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妥了?”
“是,”俯首跪在萧衍下方的暗卫恭谨回道,“按照王上之命,凡是见过遗诏的官兵,皆饮鸩而死。豫国公阖府二百三十二口,除了李阕三子李炯的夫人弥若外,一个不留,但……”
萧衍心口一紧:“但什么?”
“属下等人赶到时,李炯夫人已下落不明。”
萧衍暗中略舒了口气:“昨儿她还曾进宫,此时定还未出城。派人暗中搜寻,但绝不得伤她一丝一厘。”
“是!”
“这件事,弥苏知道吗?”
“昨日弥将军的住处也莫名起火,将军的伤势加重,一直昏迷不醒。对此事,应是不知的。”
“很好,”萧衍嘴角衔起的笑意渐冷,“北境的十万兵权收了,这回,该轮到他手中的死士了。”
萧衍朝底下的暗卫略微颔首:“你们先退下……”
“王上!”他的命令还未说完,殿门外侯立的老内侍徐寿就连滚带爬地倒在萧衍面前,引得萧衍满脸不悦。
“放肆,孤何时让你进来了?!越老越没规矩,滚出去!”
徐寿却来不及磕头请罪,伏在地上两股战战:“王上不好了,满朝大臣都在门外,要、要进殿质问您滥杀忠臣之罪……”
“什么?”萧衍霍然而起,凌厉的眼风扫向地上跪伏的暗卫,“他们如何现在就知道了?不是让你们暗中动手封闭消息的吗?!”
“王上明鉴,属下等人皆未走漏半点风声,属下也不知他们是怎的得知……”
萧衍朝亟亟辩解的暗卫抬了抬手:“罢了,你先退下,别让他们瞧见。”
说完,萧衍又转眼看向徐寿:“且让他们都进来。”说着轻蔑地冷哼一声,侧头看了看金盆中早已燃为灰烬的遗诏残渣,“光凭私藏遗诏这一条罪过,也足够堵上他们这群老臣的嘴了!早杀晚杀不都一样!”
徐寿喏喏应下,颤颤地就领命出去,不多时就见着须发皆白但目光犀利的老臣们,气势汹汹地进殿而来。
而领头的,正是历经四朝的元老重臣,连先王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卢相”的卢墉。
卢墉见到萧衍,也只简单地行了个礼,便不绕弯子地直言道:“王上,敢问豫国公李阕何罪,竟获这诛杀满门的极刑?”
“李阕私藏先王遗诏,罪无可恕。”萧衍面色冷峻如常,“李阕虽劳苦功高,但孤也只是按着大胤的国法行事。”
“私藏遗诏?”卢墉从袖中取出一份布卷,用双手捧着小心恭谨地展开,面上露出嘲讽之色,“王上所言的,可是这份先王龙御归天前写下的罪己诏?”
萧衍的目光触到卢墉手中那份,与自己方才亲手烧毁的,一模一样的遗诏,心里蓦地一慌,但神色依旧竭力保持着冷静:“真正的遗诏现在孤的手中,所书的仅是对孤的谆谆教诲,别无其他。这一份定是假的。卢相可有仔细辨看,莫被这假诏给糊弄了!”
“先王的镇国玺印,御前执笔的李阕亲书,御用的龙纹绫锦,怎会有假?!”卢墉咄咄出言,“王上说此是假诏,那么真诏何在?还请王上明示!”
萧衍瞥了眼身旁金盆中的灰烬:“既然是父王遗诏,自然不能闲置,孤已命人将其奉入宗庙……”
卢墉冷嘲:“怕不是供入宗庙,而是烧尽在火堆中了吧。”
萧衍面色一僵,拍案而起:“卢墉你……放肆!在孤面前大放厥词,可知此是忤逆大罪!”
卢墉却丝毫不将萧衍的警告和威胁放在眼中,而是将手中的遗诏高高捧起:“先王有诏:太子衍乃双生之子,皆因孤德行有亏,有愧先人圣言,故黜之。诸卿可另择贤者,立之。”
“‘御出双生,国祚将尽’,先王不惜昭告天下罪己,废太子禅位,也要保大胤国祚万世,堪称一代明主。”
卢墉话锋一转,凌人的气势朝高座上的萧衍逼近:“王上却丝毫未领受先王遗志,一意孤行,滥杀忠臣诛灭手足,此番不忠不孝不义的行径,令大胤千万子民发指!”
萧衍面对卢墉的声声斥责,怒极反笑:“以卿所见,孤这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当如何自处?”
卢墉敛身朝萧衍一拜:“望王上以大胤国祚为重,罪己禅位。”
说完,他身后的众臣也纷纷应和,异口同声势如海浪:“以国祚为重,罪己禅位!”
萧衍看着殿中乌泱泱跪倒在自己脚下,却是逼着自己退位的臣子,嘴角露出嗜血冷酷的弧度:“孤若是说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