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云漫卷,垂压天际,屋内青年倚窗而坐,眉梢眼角散着病气的散漫,张嘴却是吓死人的话。
他没有转动掌心铜板,只安静坐着,安静看过来,厚九泓却觉得很可怕,浑身肌肉忍不住紧绷:“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谁是那匪窝子!”
朝慕云神情仍然散漫,没一点紧张感:“及至现在,不到一日,‘黑风寨’三个字,一共被提及两次,一次是上山途中,说起死者黄氏,及其丢的金子,一次是不久前的丢东西搜屋子,你觉得只是巧合?”
“这次疑你们偷东西,下次就会疑你们杀人——剿匪这件事,我不知你怕不怕,但身为二当家,警惕心是否太低了些?”
厚九泓瞪眼:“呸,老子看谁——”
朝慕云淡淡看过来。
厚九泓:……
完蛋。
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风自窗边掠来,明明寂冷微寒,他却湿了手心。
不管有意无意,骗骗别人还行,面前这个病秧子,骗不过。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盯着朝慕云,眸底一片暗色。
朝慕云拢了拢衣襟,修长手指再次往下,按住茶盏沿,往前推了推:“热茶。”
料峭春风,拂面微寒,他似乎没有任何世俗的,所想所需,不过一杯热茶。
他只要这个。
“操!”
厚九泓就知道这病秧子不是人,把人吊的七上八下,就是不让你痛快,遛着你给他办事伺候他,你还不能提要求,否则不但不会如愿,他还会变本加厉加码,最后不过是浪费时间,拽的你更心绪难安!
偏这人还身板脆的不行,他还不能用武,万一人吐口血,就这么死了,怎么办?
现在不仅仅是命案的问题,自己身份敏感的问题,他到底怎么暴露了,暴露了多少,是只病秧子一人看出来了,还是别人都能看出来?他总得搞清楚了,才知道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厚九泓踹开门,骂骂咧咧的走了。
这次时间稍微有些久。
晨间上山,路远纠葛,大殿问话,案件相关人哄闹,两入案发现场,再加中间睡了一觉——天色已经不早,又加天气阴沉,无日无光,暗下来的就非常快。
厚九泓这次带来的不只有热茶,还有从后厨提来的野菜弱,拌了香油的小咸菜,以及一小碟点心。
朝慕云很满意:“我就知道,你不是蠢人。”
厚九泓:……
多给你带了饭,就不蠢了是吧!呵,一碗粥而已,好吃的才不给你,官差那边有烧鸡,老子顺了一只自己全啃完了,连个鸡屁股都不给你!
他大马金刀的往桌边一坐,抱着胳膊,翘起二郎腿:“赶紧吃,吃完给老子好好交代!”
朝慕云吃的很慢,一口粥起码嚼五下,才往下咽。
厚九泓看得着急,心说和尚的斋饭有什么好吃的,粥这种东西,端起来喝不就是了,一口一口吃,什么时候是个头!偏又不好催,怕被怼回来,紧紧绷着脸,翘着二郎腿的脚晃得越来越快。
朝慕云见他如坐针毡,牙齿磨得咯咯响,就差抓耳挠腮了,还得硬生生憋住,心情渐渐愉悦,手上的饭也香了。
其实他有点吃不下去,可能是身体本身胃口不佳,也可能是中的毒药劲太大,全无进食,可生命对他很重要,这个毒发作机制如何,他尚不知晓,必须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让身体好一些,那就不能不吃饭。
味同嚼蜡,也得吃。
放下筷子时,朝慕云甚至听到了厚九泓放松的,像在感叹‘终于吃完了’呼吸声,感觉还不错。
看着别人那么难受的时候,自己的难受,好像也没那么严重了呢。
将碗推到一边,指挥厚九泓收拾了,朝慕云慢条斯理擦嘴:“外面怎么样了?”
厚九泓洗穿碗,脸黑的不行:“什么怎么样!”
“刚说了你不蠢,”朝慕云捧着热茶,淡淡看他,“提饭时,就没顺便干些别的?”
厚九泓:……
当然干了!
他都在病秧子面前暴露了!大理寺那个巩大人看样子也知道,没用武力摁住他,大概是案子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需要再看看,他身份敏感,必然随时准备跑路,跑路要想顺利,总得知己知彼方有把握,顺便探点消息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