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霏霏,&nbp;&nbp;来了又走,山边近处草色绿嫩,远处雾色缭绕,&nbp;&nbp;头顶天空云卷云舒,&nbp;&nbp;看似慵懒随适,偶尔一抬头,白云不知处,&nbp;&nbp;已不知何时。
天色亮了又暗。
皂吏们忙个不停,初时所有人心弦绷紧,&nbp;&nbp;恨不能立刻找到线索,&nbp;&nbp;情绪焦躁,直到第一个人喊出:“找到了!在这里!”
“快点禀报大人!”
因方向给的清晰,&nbp;&nbp;范围也圈的合适,不只这一样,&nbp;&nbp;慢慢的,又一个皂吏过来禀告夜无垢,说东西找到了,&nbp;&nbp;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暮色四合时,夜无垢数一数桌上的东西,齐活!
“咱们的睡美人朝公子,现下可醒了?”
“尚未,&nbp;&nbp;”沐十摇摇头,&nbp;&nbp;“朝公子状况不太好,&nbp;&nbp;有点发热,&nbp;&nbp;大夫给他扎了几针,&nbp;&nbp;仍然意识昏沉,&nbp;&nbp;他好像……”
夜无垢:“嗯?”
沐十声音压低:“好似中了毒,毒性有些霸道。”
夜无垢眼帘垂下,手中玉骨扇一下下轻摇。
沐十:“可要唤朝公子起来?”
“不用。”夜无垢声音微缓,“让他多睡一会儿。”
少有见到帮主这么体贴人的时候,沐十应是的速度都慢了一拍。
可有些人就是不经夸,夜无垢的下一句跟着来了:“他不是同我赌两日,必能破案?若是他任性睡过了时间,可就要把自己输给我了。”
还一边说,一边眼底桃花尽绽,风流毕现,像个稳操胜券,又不正经的狡猾狼王。
沐十:……
他就知道,在不是人这方面,帮主从不会输。
“那嫌疑人?”
“不是都关着?”夜无垢漫不经心饮茶,淡淡瞥他一眼,“早半天审,晚半天审,有什么区别?小木头啊,你可别同我说,连这点人你都看不住,还能叫他们跑了。”
沐十:……
这个,当然不可能。
……
朝慕云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黎明,他这一觉,睡了足足十个时辰。
身体仍然不舒服,畏寒,气力不足,骨头缝里透着酸软,但程度略有减轻,起码不会一觉醒来第一感觉是累,稍微有点睡眠充足,精力略好的样子……他被治疗过了?
眼睛睁开,头一转,就看到了大理寺少卿那张脸,男人拎着精致小壶,正在斟茶自饮,茶水袅袅,沁香清雅,闲适的很——
“哟,咱们朝公子舍得醒来了?”
朝慕云手撑床边坐起,看看窗外天色,再看看面前男人的样子:“看来是收获颇丰。”
这么悠闲,一脸看他好戏的样子,明显是该查的都查了,该找到东西都找到了,故意没叫他。
夜无垢也不反驳,玉骨扇指了指窗外,非常贴心的提醒对方注意时间:“那咱们现在就开始?”
“不急。”
朝慕云比他还慢条斯理,衣服鞋袜穿的一丝不苟,床铺里的井井有条,动作不疾不徐,全无半点焦虑:“待我吃个饭。”
夜无垢:……
真的一点都不紧张?
朝慕云淡淡看他一眼:“不是到今日夜间,才满两日?”
这个倒是……
“病者体弱,不及某些人能造作,”朝慕云理好衣襟,端坐桌前,“大人该不会,连粗茶淡饭都未给下面人备吧?”
夜无垢当然不会克扣手下伙食,朝慕云要吃,他就叫了人给上。
但这病秧子吃的太慢了,一口粥要嚼十下,一口茶要慢慢品,一小碗野菜粥,他恨不能吃到天长地久,吃完还要用热汤,慢慢的,一口口啜……
可见有些情绪,是需要对比的,夜无垢此前一点都不着急,时间卡线对别人是催命符,对他可不是,看朝慕云如此闲适自得,云淡风轻,他又有些微妙的,类似恨铁不成钢的,替他着急。
破案可不是小事,就算你把事实查清楚了,证据找到了,凶手就是不认供画押,你能怎么办,还能屈打成招不成?那别人也可以嘴硬,你要么就这样草草结案,要么跟凶手耗,这时间可就长了……
这种情绪对他来说很新奇,至少过往十数年,从未有过。
朝慕云一顿饭吃的旁若无人,顶着对面灼灼视线,还能姿态优雅,从容不迫。
吃完,他才看向夜无垢:“新的案卷资料,带来了?”
昨晚就放到这屋了,夜无垢把桌上纸页往前一推:“喏,都在这里。”
朝慕云认真翻看,时不时微转头,对夜无垢说几句话,甚至提了点微不足道的要求。
阴雨过后,终见天光,阳光没那么足,非夏日那般热烈,洒下来丝丝缕缕,似在同人捉迷藏,跳跃在面前人的发梢,指尖,温润公子,如竹如玉,阳光伴他身侧,似乎连岁月都隽永绵长了起来。
夜无垢看着朝慕云,玉骨扇摇的风流:“——好啊,都依朝公子你。”
……
阳光最暖,春风最柔的时候,大殿门庭敞开,随风温润潜入,窗前地面迎着灿灿金光,大理寺少卿殿中正坐,皂吏两边排开,嫌疑人提上堂,本次案件开审。
夜无垢收了玉骨扇,脊正骨直,肃正威严,倒是很像大理寺官员应该有的样子。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佛门重地竟发生恶性杀人事件,本官极为痛心,如今证据列堂,正该慰死者亡灵,还无辜者清白,尔等切莫怀侥幸之心,伪供欺瞒,一旦所言与本官寻到的证据不符——即刻当堂摁下!”
“是!”
皂吏们齐声喝应,将大殿气氛营造的更加威严,堂上大理寺少卿眉目湟湟,似殿侧伏虎罗汉,挟雷霆之怒。
夜无垢看着前方站列的嫌疑人:“可有人要为自己请冤?”
殿上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无有任何神态动作,朝慕云也一样。
夜无垢视线环视一周,最后落点,怎么算都该是站在最东侧的人。
大理寺少卿视线如鹰,樊正达有点顶不住,这话明明问所有人,现在……却好像盯着他一个人似的:“没,小人此前所有口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隐瞒!”
见有人吭了声,夜无垢便视线慢慢回转,给予压力。
“阿弥陀佛。”嘉善双手合十,轻转手上念珠,浅浅叹息。
厚九泓哼了一声,唇角掀起讽刺弧度,没更多表达。
朝慕云一如既往,自进入大殿后,他就两只手束在小腹前,静静伫立,淡泊从容,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