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晴天,&nbp;&nbp;白日昭彰。
案子还未彻底问完,罪魁祸首汾安侯就敢动杀念,明显本人存了死志,死也要拉个垫背的,&nbp;&nbp;根本就没想过未来。
公堂上还干着架,&nbp;&nbp;堂官朝慕云就吐血晕倒了,离得近的知道是怎么回事,&nbp;&nbp;离得远的可就不一定了,&nbp;&nbp;吓的惊吓脸白,难道被别人得了手,&nbp;&nbp;朝大人要命丧于此?
“啊——千万别,&nbp;&nbp;朝大人您撑住!”
“大夫呢!这里有没有大夫!”
所有人心悬于此,外面嗡哄声一片,&nbp;&nbp;现场更乱了。
纵使站的近,李淮捧着个胖肚子,&nbp;&nbp;也没来得及去扶,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终于想起往前一步时,位置已经被人抢走,一个着紫色纱衣,&nbp;&nbp;带金色面具的男人纵跃而至,&nbp;&nbp;及时接住了朝慕云,将他抱到了怀里。
夜无垢唇线绷紧,手中玉骨扇蠢蠢欲动。
怀里人脸色苍白,气息似有似无,&nbp;&nbp;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探,&nbp;&nbp;这个人的腰太细,&nbp;&nbp;手太冰,经不起任何耽搁了,偏偏这些人还在吵,还在闹!
“都给我——”
“都让开——”
夜无垢手中扇子还没甩出去,外面突然跳进来一个少年,极瘦,肩膀极窄,眉目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清秀灵透,少年人个子不高,脾气极大,上来就捏住朝慕云脉,凶巴巴大喊:“都散开,要打去外面打,别耽误这看病,他中的是剧毒,再晚一刻下针保准能死的透透!”
吼完别人,少年人掏出细细金针,又不客气的吼夜无垢:“愣着干什么,把它放下啊!”
夜无垢看着冰凉地砖:“放下?”
什么都不铺?
少年人刚要吼,李淮那边有眼力,反应还快,已经让皂吏按了长长案几过来,还随手垫了件衣服上去:“把朝大人放这,快!”
夜无垢将人放过去。
人是放下去了,手却舍不得离开,阴森眼神看向少年人:“他若不好,你也别活了。”
少年人压根不理他这威胁,实在没空,一边又快又准的将金针扎进朝慕云右手中指,一边拍了拍自己左胳膊,顿了下,又拍了拍,直到里面又走出一条小蛇……
小蛇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小指粗细,眼睛是红宝石一样的红,身上鳞片是一种诡异的蓝黑色,阳光下折射出华彩,随着它的游走,看起来美丽又危险。
“来小乖,舔一口,这里……”
少年人哄小孩似的哄着小蛇,让小蛇在刚刚他扎过针,目前正在流黑血的地方咬一口。
可能是味道不舒服,可能是犯懒不想干活,小蛇被哄了很久,才纡尊降贵游走过去,亮出小牙,咬了朝慕云手指一口。
“……你们都让他干什么了,他这破身子,根本就不能耗损心神不知道么!偌大一个大理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这么多人,不知道自己努力办差,全指着他一个人劳心,他气血能不亏,精气能盈足么!”
少年人一边扎针,一边碎碎念:“再晚几天神仙都难救,现在也没什么别的法子,只能先以毒攻毒,把命保住……”
随着他的动作,朝慕云额角起了密密一层汗,之前食指间沁出的黑色血珠,颜色也渐渐变化,转成了普通人血的殷红。
不知什么时候,公堂上乱象已经被止住,汾安侯等人被悉数拿下,厚九泓眼疾手快塞了只臭袜子到汾安侯手里,让他说不出话,主簿李淮赶紧处理后续,该押下的押下,该驱散的驱散,该安抚的安抚,该记录的记录,该签押的签押,总之案后流程走起,熟练又安静。
门外百姓不敢近前,只伸长了脖子在看,谁都不敢大声喧哗,这样子看起来好像……暂时没事了?
谢天谢地。
“行了,抬回去吧。”
少年人收起金针,斜眼睨跟块石头似的夜无垢:“喂,叫你呢,还愣着干什么,给人抱回院子去!刚刚不还舍不得放手么,怎么,怕了?手软了,还是腿软了?”
夜无垢没说话,沉默地抱起朝慕云,转向官衙背后。
“那个小姑娘,”少年人指了指拾芽芽,声音放轻了些,“对,就是你,跟着一块过来,厨下煮点米汤,一会儿给他润润胃。”
拾芽芽愣了下,才赶紧往前跑。
见她一直偷偷往这边瞧,少年人乐了:“不是担心你家大人?怎么一个劲偷看我?”
拾芽芽脸一红,小跑着越过他:“我,我去煮米汤了!”
她当然担心朝慕云,这是在她心里,很疼爱,很照顾她的兄长,她舍不得他出事,可她刚刚在堂上看到了,大人被救过来了,没事,而且她莫名对这个施针的人有信心,感觉这次一定能行。
还有那条小蛇,好像在哪里见过……
走进厨房时,她忍不住往回看,少年人跟着回了院子,一起向走朝慕云的房间。
好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明明应该很陌生,却有种特殊的熟悉感,这个少年……肩膀很纤细,背也很薄,眉眼水灵灵的,说是少年,好像更像一个姑娘……
脑子有些乱,还一抽一抽的疼,似乎有些埋没在岁月里的东西要蹦出来,有些措手不及。
“不行不行,不能想了,米汤,米汤,我要给大人煮米汤……”
拾芽芽重重揉了下眉心,开始淘米生火。
房间里,夜无垢准备给朝慕云脱去外裳,让他能睡舒服一点,手才放到襟口,就顿住,转身挡住朝慕云:“女人,出去。”
少年人挑眉:“我是大夫。”
夜无垢视线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你不是,出去。”
少年人啧了一声:“脱个外裳而已,又看不到别的,这么小气。”
夜无垢是真的很小气,别说身上皮肤了,朝慕云的脸,他都不想给人看。
将人放到床上,脱了外裳,拧帕子擦过额角的汗,探了探额头和呼吸,才又叫了人进来。
少年人这一次坐在朝慕云床前,仔仔细细捏了他的脉,又问了夜无垢几个问题,方才移坐桌边,指尖一下下点着桌面,凝神思考。
夜无垢倒了热茶过来,放到她面前——
“抱歉,手滑。”
茶盏还没落在桌上,就险险滑摔,被少年迅速机警的接住。
反应灵敏,身手也非常不错。
细看其动作姿态,有种特殊的灵巧英飒之美,果然不是少年,而是穿着少年衣服的姑娘。
姑娘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盏,眼角睨过去:“夜帮主这不是手滑吧?”
夜无垢看着她:“滇南鬼毒手,槐没?”
“不愧是鸱尾帮帮主,有点眼力。”
槐没懒洋洋端茶,浅啜。
“我给你发过名帖,”夜无垢指了指床上人,“为他之事。”
槐没嗤了一声:“用得着你?你以为你锲而不舍的骚扰跟踪,同我打几架,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什么不打不相识的大豪情,大格局,呵,男人的自大与天真。”
夜无垢:……
“厨房里那小丫头是我妹妹,丢了很多年,我好不容易才寻到,”槐没眼帘微垂,声音得暗,“我不知她都经历了什么,但猜的到,若不是床上那位病殃殃的大人,我此刻寻到她,她或许不是现在这个活泼健康的样子。”
夜无垢挑眉:“你跟踪他?”
槐没翻了个白眼:“托你的福,只是远远坠着,不敢太近。”
进出行动,查案忙碌,身边随时都有人,朝慕云自己都没那么上心,不觉得安全是个问题,这位帮主可不一样,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连吃饭睡觉都要看着,他不在,帮里行暗事的好手兄弟也得在,务必保护朝慕云安全,看谁接近都像歹徒,她跟踪的相当艰难。
好在拾芽芽这边松一点,官署除了案情本身,朝慕云的来历功绩,没什么是不可以聊的。
田村带来的影响,她亲眼见过,也见过拾芽芽对别人的警惕,对朝慕云的依赖,女人不是傻子,小姑娘也是,若不是真心的关切,诚挚的付出,拾芽芽不可能对他如此信任。
既得了别人的恩,就得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