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慕宁窝在被子里,听外面的雨声。
雨连着下了几天,常言道“一场秋雨一场寒”。
天气确实是越来越冷了,慕宁不得不换上了带绒毛的夹衣,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院子里的树木,叶子都凋零了,满地都是萧瑟的枯黄。
慕宁想起那日在承影湖边,贺兰邕指着杨柳树问秋天了怎么它的叶子还不发黄,不由得笑出声来。
熙春从崇华馆拿了水秀姐给自家姑娘新绣的绯红色勾粉蝶暗纹的斗篷回来,就看到姑娘站在回廊前痴痴地笑,这还是姑娘被鬼面人劫持后第一次笑呢。
未免吓着姑娘,熙春走上前轻轻地问:“姑娘笑什么?”
慕宁注意到她手中的斗篷,发现每一只蝴蝶都姿态各异,还带细闪,于是拿在手中细细摩挲,也没正面回答熙春的问题,而是问:“贺兰邕还好吗?”
熙春知道姑娘最是记恩情的人,忙说:“今日替姑娘问了水秀姐,说是伤大好了,已经出发去江南筹备新的商业计划了。”
慕宁不免有些讶异,内伤哪里那么容易养,怎么这么急着去江南,舟车劳顿他受得了吗?
熙春看到自家姑娘疑惑的神色,忙说:“许是先前就计划好的,一个经商世家内部关系也复杂,恐怕不是说耽搁就能耽搁的。何况贺兰家的小公子也才十五岁,年轻人,养养便好了,姑娘不必挂心。”
慕宁还是忍不住有些揪心,原来做经商世家的三代单传的嫡子也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其实慕宁不知道的是,本来云梦泽是想让儿子在京城好好养伤的。奈何那日贺兰邕派长赢出去打探慕宁的消息,正好被她撞见了。
听长赢说,那日邕儿就跟了慕家姑娘一下午,听说她有婚约后便跑到醉霄楼灌自己酒,更是愿意为这姑娘闯天机门的画舫,挡鬼蜮的一掌。
他是真上了心,可惜那姑娘要嫁给皇子。
自己儿子的性格,云梦泽自然是清楚的。若自己不干预,可不知这混小子能闹出什么事情。
云梦泽便趁着自己儿子内伤还下不了床,下了大剂量的蒙汗药,让风岐“护送”他到江南的庄子上去养伤。等这慕家姑娘嫁了,再放他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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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木马车。
马车在一段石子路上奔驰,贺兰邕在剧烈的颠簸中醒来。
贺兰邕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只觉得床太晃了不舒服,又觉得床好像变窄了,心想鬼蜮那一掌也没打到脑袋,怎么还有这样的感受呢?
长赢看自家公子醒了,样子还有些迷瞪,便担心地喊了句:“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贺兰邕正迷迷糊糊,听到了长赢的声音,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在我房里?!”
长赢哪里敢接话,贺兰邕更气了,便吼道:“床怎么在晃?!”
颠簸更严重了,长赢又不接话,贺兰邕意识到不对,赶紧逼自己清醒。
起来一看,自己在马车里,把帘子一掀,两边都是白衣护卫。
贺兰邕心想,我都伤成这样了,难道还担心我逃跑。
长赢一直在躲避自家公子的视线,贺兰邕厉声质问:“什么情况?!”
长赢颤颤巍巍地背着云梦泽教给他的说辞:“夫人说,江南是块富饶之地,人杰地灵,适合养伤,让风护卫率一众护卫保护公子到江南庄子上养伤。”
贺兰邕气得眼睛都要掉出来,把软塌上的枕头砸长赢身上,不耐地吼道:“保护,保护!我看是监视吧!”
长赢本以为自家公子会闹着要下马车,不想他只是斜靠在床榻上,胸口上下起伏,也不言语。
过了好一会子,贺兰邕才小声说:“我让你问的事呢?”
长赢畏缩地回答,唯恐自己会被公子迁怒,“慕姑娘挺好的,听说西疆战事又起了。崇华馆那边的探子说,慕姑娘的婚事定在这个新年。”
长赢缩在马车的一角,就怕自家公子会把被子也掀下来砸自己身上。
贺兰邕没再说话,他也知道娘亲的用意,但娘亲想多了。
若是慕宁对自己有意,哪怕是她要入宫为妃,他都是要争上一争的。可是慕宁对自己无意,他便只有站在观礼的队伍里,目送着她嫁入永顺郡王府。
或许离开是对的,不用面对剜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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