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有些异常,居然破天荒下楼吃饭,可就是不肯喝药。”
楼梯间没开灯,略显昏暗。程安在程母身旁小声汇报,视线时不时打量着楼下的程梵。
昨晚程母和程父应酬没回家,今天清晨刚到家便听到这个消息。
程母言语忧虑:“难倒药效不管用了?”
程安阴阳怪气:“谁知道,看见他我就倒胃口。”
深邃的视线莫名复杂,程母拍了拍程安肩膀,安抚:“你先忍一下,再过几个月就好了。”
冷哼一声,程安用拳头用力敲了敲二楼的楼梯围栏,宣泄着不满。
程梵在程家最听程母的话,生病后从未踏出过卧室半步,今日也不知怎的,程母本人也是疑惑不解。
怕程安惹事,毁掉她半年后的计划,程母叮嘱:“我请的人半年后会来看程梵,前提是程梵足够配合,所以这些天你一定不能惹他不快,明白吗?”
此时的程母虽语气温和,但眉宇间的严肃和重视令程安倍感压力。
这些封建迷信程安一直不信,或许跟他的外婆有关,程母小时候便对这些迷信深信不疑,成年后越发疯狂。
在他18岁时,他听程母说起程梵的命格好对程家有利,有一瞬间是震惊的。虽然他不信,但是能让一直压他一头的程梵再也不出现,他乐得痛快。
一楼客厅,程梵小口喝粥。
他喜欢白色,加之喜欢古典舞和书法的缘故,从小衣柜几乎被浅色囊括,透着淡雅温静。
略微宽松的毛衣在充足的光线下多了几分暖意。
程梵的皮肤很白,随便一帧像是从油画走出一般。
不远处,两名佣人窃窃私语。
阿雯才来程家,总共见小少爷不过两面,扯着旁人的衣角打听:“不是说小少爷身体不好,不宜下床么?”
“可能医生医术高超。小少爷自幼骄傲,被夫人先生宠在手心,性格娇纵,以后你注意一些。”
阿雯若有所思盯着对面的程梵,疑问道:“我在程先生书房干活时,听说咱们程家尝试让大少爷和谢家联姻。”
“当然了,小少爷身体不好,人家是名流之首,肯定不喜欢。”
“谢家的产业遍布全国,说实话程家高攀了…”
…
两人的嘀嘀咕咕,程梵有一句没一句的听在耳里。
今日阳光喜人,初春到来,透过干净明亮的落地窗,花圃的种子蓄势待发,甚至有外冒的趋势。
程梵像只慵懒的猫,阖上微翘的睫毛,享受着困在阁楼那五年中,没有感受过的好天气。
刚才佣人所说程家妄图和谢家联姻之事,令程梵不禁担忧起来。
以他现在的能力,复仇程家等于蜉蝣撼树自不量力,更何况再加上一个谢家。
轻轻咳嗽两声,程梵感觉身体逐渐乏力。昨晚趁着程家父母出去应酬,夜深人静时,他在程母房间找到缓解体内的药物——fden。
不过,他连同特效药一起带走的,还有一样东西。
那令人痴傻的药。
服药过后他的身体变化显著,一夜过后,思绪和体力明显增长,可眼下怕是药劲又过去了。
好在他现在病症不重,只是记忆力下降,身体虚弱乏力,吃上特效药一段时间应该会缓解许多。
思绪渐渐回拢,程梵觉得谢崇砚的名字莫名熟悉。打开手机搜索滨城谢家关键词,画面跳出谢崇砚的名字时,程梵才猛然回忆起重生前的事。
怪不得他对谢家名字如此耳熟,当初他被关在阁楼中,房间内一切电子产品都没有,算上生病的三年,他整整八年和外界中断联系。
幸运的是管家可怜他无聊,有时会把老年人喜欢的报纸和杂志悄悄递给他看。在一本财经杂志中,他对谢家的惨案印象深刻。
谢家,豪门之首,时任谢家家主谢崇砚年少时母亲失踪尸骨未寒,为找母亲下落,被亲叔叔们联合十几家中型大型企业设计,侵吞股权,霸占谢家名下所有产业,成为轰动一时的案件。
程家,也在名单之内,享受到残忍的红利。
当时的报纸绘声绘色讲述谢家的八卦内幕,篇幅极长。
程梵庆幸自己读的时候精神情绪处于稳定状态,并且他无聊时经常反复,能记得一些片段。
谢崇砚母亲的尸体是在哪里找到的?
程梵脑袋很疼,拼命回忆那三个字。
荷花镇!
上一世,程安在他被关在阁楼时,常炫耀自己的男朋友,好像姓方,也是名流显贵,看样子程家没攀附上谢家这颗大树。
但这一世,如果程谢两家能联姻,而联姻的人是自己,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帮谢崇砚提前规避掉坏人的算计,谢崇砚帮他让程家得到应有的惩罚,结束后两人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这样似乎复仇会顺利一些。
“小梵,今天身体好些了吗?需不需要医生来看看。”程母温柔的声音出现在身后。
程梵听到的一刻,指尖微白,骤地攥紧汤匙。
那晚雪夜的寒意和恨意再度浮现眼底,他曾经有多信任程母,现在就有多恨。
程梵掩着情绪,轻轻抬头看着对方。
佛面蛇心,程母诠释得不错。
“嗯,好了一些。”
吃饭时,程梵能察觉到程母若有若无的打量,令他很不舒服。以前的他,把这种眼神当成爱,现在仔细想想,毛骨悚然。
程安瞧见程梵就气不顺,随口问:“妈,今晚的宴会几点结束,我约了同学打游戏。”
“大概十点。”
程梵抬起头:“什么宴会。”妈这个字现如今再难开口,他认真看着程母。
程母浮起笑容:“urban项目的企业私人聚会,谢家主办。”
程梵:“我能去吗?”
程母一怔,笑容不太自然:“你身体不好,晚上凉,容易生病。”
程梵轻声回应:“我大概两年没出门,今早起来感觉状态不错,也想和你们一起出去聚会。”
程安瞪他一眼,嘲道:“平时你连下地都费劲,怎么参加聚会?”
程母微微转头,警告地瞪程安一眼,看向程梵时忽地温柔,“妈担心你,还是以身体为重。等你彻底好了,妈一定带你去。”
程梵没再说话,板着脸将手中的牛奶杯放在桌上,清俊的面庞带着几分失落,眉毛轻轻蹙着。
其他佣人相互使了使眼色,悄悄离开餐厅。小少爷自幼被宠惯,有时候也会有点小脾气,倒也正常。
程梵之所以用这种方法,是因为程母的那套迷信的说辞。
自己只有心甘情愿留在程家阁楼,心系程家,才能保证程家世世代代繁荣无忧。而在半年后,他需要配合程母的“治疗”,禁食三天三夜。
迷信的说法程梵是不信的,他始终坚信科学。如果虚无缥缈的“气运”真的存在,程家还能越发落魄?
但此刻,这却成为他能利用的东西。
“妈,你是不是嫌我丢人。”程梵语气带着鲜少出现的难过。
听到这句话,程母矢口否认:“怎么会?”
程梵没接话,脸挪到外侧,不去看她。
程母凝着程梵,像是纠结,最终没法子,只能妥协道:“行,我们全家一起去。”
程梵的眉间渐渐舒展,但语气还是带着些愠气:“嗯。”
程安望着他那副高傲的模样,差点气炸,将筷子扔在盘上,独自上楼。
参加宴会之前,程梵仔细挑选得体的西装,却觉得衣柜里的衣服款式老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