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自己就没点数?
什么书香门第。
若非唐家老爷子以命给他换来了这么个侯爷,就凭他的本事,能当上工部尚书?
唐家败落,迟早之事。
吴氏最厌恶的便是,他回回骂儿子女儿,都要捎上自己一道,孩子身上好的地儿随他,不好的地儿都是她的缘故。
怪她脑子没长好。
他怎就不想想,他将自己和三个孩子十年养在外,他可有管过一日。
若非父亲,她当初还真看不上他唐文轩。
唐文轩震愣地看着吴氏,那一字一句无一不是一把利刀,在他本就已经被撕裂的心口上,再一次一刀一刀地割开他最后仅有的一点尊严。
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他被一个妇人,还是前朝余孽,糊弄了十几年,到头来了,还被她如此侮辱。
唐文轩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不断地在沸腾,彻底地被激怒了。
唐文轩跌跌撞撞地上前,掐住吴氏的喉咙,手里的刀子一刀一刀地戳进了她的身体里,再也不给她说出半句话的机会。
“你说的没错,我是瞎了心瞎了眼,才看上了你这么个逆贼。”唐文轩恨得头昏目眩,“你,还有你生下的几个孽种,都去阴曹地府吧。”
吴氏突地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她是个将死之人,并不怕同他撕破脸,可她以为,他但凡还有点良知,就该想办法护住自己的孩子。
他,他不仅不护。
他,还想
可吴氏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后背无力地从门板上滑落下来,再也没有了动静。
唐文轩也跌坐在了地上,手上的鲜血糊了一身,脸上也有,鲜红的血珠子贴在他苍白的容颜上,狰狞又狼狈。
唐韵一直立在门外等着。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一道一道的争吵,再慢慢地归于了平静,直到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脚步已然未动。
她还在等着。
良久,屋内的唐文轩才从一片浑浑噩噩之中,勉强地站起了身子,也并没有出去,寻那几个孽种。
吴氏是前朝逆党的身份一曝光,吴家唐家,所有的人,都不会有活路。
唐文轩侧过头。
跟前破旧的窗棂半开,能瞧见院子里的青石板,初夏辰间的阳光倾泻而下,落在那道雪白的裙摆上。
干净的光晕,圣洁又高贵。
唐文轩胸口突地一悸,唤了一声,“韵姐儿。”
耳边并没有声音传进来。
唐文轩喉头一滚,他知道她在等什么,哑声道,“父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母亲。”
院子内依旧没有声音,窗棂外的那抹裙摆,被微风一吹,轻轻飘舞,身影却纹丝不动。
半响后,唐文轩手里的刀子再一次落下。
宅院里的几声蝉鸣,衬得院子格外的安静,安静地仿佛能听到那刀子刺进肉里的声音。
犹如当年母亲自尽时一样。
“嘭——”一声响动之后,唐韵终于转过了身,平静的面色没有丝毫波动,唯有那眸子深处,留下了被疼痛伤害过的倔强。
人的坚强,并非天生就有,而是在成长之中慢慢地累积而来。
人心也一样,并非生来就冷硬如石。
宁家的二公子宁卫,一直候在唐家的院子外,焦急得渡着步。
今儿早上他听说唐韵要回唐家时,亲自带着人马过来,同唐韵一道到的唐家,到了唐家,唐韵却没让他进去,“二表哥,等我一会儿。”
宁卫只得候在了门外,煎熬着。
唐家的人是个什么德行,宁卫清楚,那日吴氏明知表妹出宫有宁家人一道相护,还敢前来拦马,更不用说宁家落败的那些年。
表妹在唐家的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适才唐韵进去时,他给了她五六个侍卫,倒不担心唐家的人能伤了表妹,他怕的是表妹心软。
唐文轩再以自己父亲的身份压迫与她,以‘孝’之名,将她又拉入唐家那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里。
小半个时辰后,院子内才传出了动静声。
宁卫忙地回头,见唐韵终于走了出来,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目光从头到脚地将她打量了一遍。
她身上雪白的襦裙,被阳光一照,晕出了一层光环,落在她脸颊之上,面儿上抿着微笑。
嗯,没哭过。
当没被欺负。
“表妹上车吧。”
宁卫的话音刚落,跟前的巷子口陡然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宁卫诧异地回头,便见到了宁衍。
还有府衙的人。
宁卫一愣,明显不知发生了何时,迎上前问宁衍,“怎么回事?”唐家固然再可恨,倒也用不着他去请府衙的人过来。
宁衍神色焦急,压根儿就没瞧见他似得。
从马车上翻身下来,径直越过了他,走向了立在门前的唐韵,行色匆匆,目光却极为温和,眼里满是担忧和心疼。
唐韵唤了他一声,“三表哥。”
宁衍点头,轻声问她,“人呢?”
唐韵答,“死了。”
宁衍的眸色微微顿了顿,没再多问一个字,突地伸手一把抱住了她,手掌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肩头,红着眼眶安抚道,“表妹不怕,有表哥在。”
宁卫:
宁卫目瞪口呆地立在两人身后。
宁衍他个登徒子,竟然敢抱
他想了那么多回,他,他都没敢,他非要回去告诉祖父不可
午时赵灵回东宫禀报时,神色便有些回避,“唐文轩先杀了吴氏,后自尽,宁家三公子去了京兆府,已经将吴氏是前朝逆党的证据递给了张大人。”
“她呢。”
赵灵答道,“唐姑娘安全。”
这不废话吗,“孤问你的是这个。”
赵灵反应极快地道,“唐姑娘挺高兴。”
“嗯。”高兴就好。
赵灵想了想,还是道,“三公子也挺高兴。”
太子抬头疑惑地看向他。
赵灵垂着头道,“宁家大仇得报,三公子一时高兴,给了唐姑娘一个拥抱。”应该就是这样的,宁三公子绝无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