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施千琅被一群匪徒围住,各种乱七八糟的武器砍砸向他和他的马,于赠惊呼一声,扭头就往外跑。
就在这时,街边一棵大树上,突然闪电般飞速扑下一道身影,就像是一头迅猛的猎豹,直直冲向曹三鬼。
曹三鬼还没看清扑过来的是什么,就本能地催马避让,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截木棒深深扎进了马屁股,那马嘶鸣着,急于摆脱剧痛,驮着曹三鬼向北疾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扰乱了现场,有的匪徒追着曹三鬼去了,有的匪徒大喊:“快拉住马……”
“帮主当心啊……”
混乱之中,一个瘦小的男孩,裹着肥大的衣袍,头发胡乱披在脑后,稳稳地落到地上,正是施千琅刚刚买的小娃子乌力。
他屈身伏地,做出要跑不跑的姿势,黑乎乎的小脸上,一双眼睛亮闪闪露着寒光,挑衅地盯着乱做一团的山匪。
一看伤了首领坐骑的居然是个孩子,匪徒们恼怒不已,顾不上理会施千琅,纷纷转头去抓乌力。
施千琅惊讶地看着这一幕,还没来得及过去解救乌力,那孩子在匪徒的包围中突然弹起,不紧不慢朝南边跑了。
匪徒们犹豫了片刻,回头看了看就要催马杀来的施千琅,相互使了眼色,有的向南,有的向北,四散而去。
这时,能武也策马赶来,不明就里地看着匪徒与自己交错而过,施千琅来不及解释,示意他跟上自己,朝乌力逃跑的方向追去。
街道瞬间空空荡荡,混乱的声响渐渐远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于赠此时挣脱了护卫的拉拽,推开店主和伙计们的围堵,已经冲到大门后。
外面的情况他一无所知,留在脑海中最后的一幕是被困住的施千琅,他都要疯了。
他大声呵斥着周围的人,奋力搬开那些堵在门后的木棒、石块,好不容易开了大门,一头冲出去。
空旷的街道一片冷寂,于赠茫然失措地看着黑暗的街道尽头,夜晚的风寒凉刺骨,他的心更像是被投入冰水中,出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巨大的恐惧。
他扑到施千琅投宿的那家店门口,大力地拍门,声音嘶哑地喊着:“快开门,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曾三和李大彪没有见过自家小主人这个样子,也急得高声叫道:“我们是住隔壁的,劳驾开开门,有事相问。”
那道大门后,刚刚才扑灭了马棚的火,烟尘都还未散尽,累脱了力的一群人正横七竖八倒地喘息。
过了一阵,墙头才传来一个声音:“你们别拍了,想问什么赶紧说。”
于赠退后几步,见是那个店主趴在墙头,连忙问:“那个人怎么样了,他没事吧?没有受伤吧?没有被山匪抓走吧?”
店主愣了愣,“你是问那个莽撞的郎君啊,我也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院子中有人高声说:“我看到了,那位郎君向南边去了……”
于赠听到这里,不等人说完,转身就跑,边跑边吩咐道:“快快快,快备马,快!”
不多时,于赠一马当先冲出了白崖城的南门,在暗夜里面对着粼粼的河水与黑沉沉的原野,呆住了。
四通八达的道路,这要往哪里去追呢?
李大彪催马上前,劝道:“少主,那位郎君应该不会有事的,如果出了意外,一路上总该会有痕迹,不会那么快就无影无踪,他肯定是已经走了。”
于赠沉默半晌后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他会去哪里?以后还能不能再遇到?”
“肯定还能遇见的,”曾三连忙接口,“我们才走了这几百里路,就能这样一次两次的巧遇,当然是有缘的呀。”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缘,未来还能不能再见面,如今也只得这样了。
两天之后,喀多从样备城连夜赶路,天刚明时回到白崖城。
于赠一反常态,无精打采地坐在廊下发呆,李大彪和曾三立刻汇报了山匪入城的情况,
得知于赠再次与那位少年失之交臂,喀多并没有出言宽慰,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到大厘城。
喀多来不及休息,率众即刻启程向西而去。
而此时,施千琅也正朝西前行。
那一夜,他和能武追出城外,没有看到乌力,他们在附近村寨和山林里寻找了两日,始终没有乌力的行踪,只得放弃。
那孩子如此机敏,应该能够躲到某处生存下去吧。
想到扎向曹三鬼马屁股上的一棒子,施千琅心情很复杂,有感激,有怜惜,也有担忧。
没有一丝云彩的湛蓝天空下,苍翠的山林似乎没有尽头,施千琅望着随风摇曳的野草,突然一阵悲凉。
有的人活着,甚至不如野草般自在,而自己,出生在王室,高贵的身份也未能带来安稳。
人是多么渺小啊,为了生存只能竭尽全力。
定了定心神,施千琅打马疾驰,身后的能武大声问道:“我们这就回梅城了吧?”
施千琅头也不回地答:“不。现在先去大厘城,我还要去找一个人。”
不停歇地赶路一日,黄昏时分,喀多和于赠一行终于到达大厘城。
他们径直去往越析诏设在大厘城的驿馆。
越析诏的诏主波冲,也就是于赠的叔父,也抵达了大厘城。
于赠在与波冲见面问安后,就退了出去,他知道师父喀多有很多重要的事务要单独禀报。
于赠百无聊赖地在驿馆内晃了一圈,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大厘城位于洱海西岸一片最为宽阔平坦的地方,水陆交通发达,自古就是繁华之地。
原先此地居住着西洱河人,后被驱逐,大厘城几经易主,现在被邓赕诏所据,还曾经做过邓赕诏的国都。
近十几年来,邓赕诏国力渐弱,迁都邓川城,大厘城成了自由之地,各诏都在城内设有驿馆,还有常驻的商号、作坊和商队,是苍洱地区最为繁华的大城。
于赠对于商铺酒肆并不感兴趣,他随意地走着,见到身形高挑的背影,就追上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