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赠陪着笑解释:“他们一直跟着我呀,放心吧师父,这能有什么事呢。我虽然不知道你们要做什么,但是也想帮忙了解情况啊,而且,我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我很小心的,进城后都没有开口说过话,我只是到处看了看……”
“所以你看到什么了?”喀多揉着太阳穴,再次打断他。
“哦,对了,我看到宫门处,还有宫外的大道上,到处都是唐兵,看衣着好像是姚州都督府的军士,真的好多啊,他们讲的都是中原的官话,讲得太快了,听不懂在说什么。王宫周围没什么行人,城里到处关门闭户,街上满是军士。我都想好了,如果遇到盘问,我就说是找医馆……”
陆仙翁和喀多闻言交换了一个眼色,都露出担忧的神情。
于赠接着道:“那间医馆真不小呢,就是冷清……还有啊,回来的时候,刚出城,我就看到了蒙舍诏的人马了,可能是什么要员,虎旗仪仗很威风的。”
“虎旗?”陆仙翁惊讶地问。
“对,黑旗白虎,好大的一面旗帜。”
“那是来了一位王子了。”喀多道。
“蒙舍诏这伙人速度很快,一晃眼就奔进城了,人不算多,有三十几人吧,甲胄鲜明,马匹也很健硕。”
“积善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陆仙翁问道。
“不知道。他好像在医馆里等什么消息,又好像在配什么药。他们什么也不告诉我,你们也不跟我说,我就听了个稀里糊涂,就知道是要去救人什么的,怎么救?救谁?我是什么也不清楚。”
喀多果断道:“不清楚就对了,你不用知道!这几天你都必须好好待着,不准再出去了。不仅是你,还有我和老神仙,我们都不能露面,以免将来牵连太多。事关重要,你得听话!”
他说完,不再理会于赠,转而坐到施千琅旁边,抓起他的手腕,道:“不说这些烦心事了,让我教你怎么运转真气。”
陆仙翁在一边嘟囔:“你也适可而止啊,将来收不了这个徒弟,你传授他的可都要不回来!”
于赠嘻嘻笑了:“师父你多教他一些,教了不会亏的。”
施千琅也笑了,见喀多默不作声闭目凝神,他也赶紧闭上眼睛,专注感受。
不多时,源源不断的白色真气再次渗入施千琅的身体,在他的胸腔和腹部越积越多,像棉花,又像云朵,感受得到形状,却没有质感。它们顺着经脉缓缓流动,带动得他浑身血脉喷张。
施千琅只能任由真气流淌,触摸不到,也控制不了它们。
喀多语气和缓地说:“不要克制,不要想控制它们,放弃你的所有感知,越放松越好。”
施千琅照做了,这一次,体内的真气大雾弥漫一般,透过四肢百骸,瞬间将他淹没。而那股强大的力量也同时如约而至,更迅猛地冲击过来。
正当施千琅将要被两股力量绞杀时,喀多道:“不要躲闪,不要防备,让它们交汇,将自己融入它们,让它们带着你与周围的世界融合。”
施千琅稳住心神,只觉得自己身处漩涡的中心,两股巨大的气浪纠缠在一起,不断盘旋上升,在冲突对抗中渐渐融合,自己在巨大的气流中仿佛无限延展扩大,几乎消失了,成为了气浪的一部分,而周围的一切,似乎释放出某种信息,让他感应到。
一棵花,他感应到了从种子发芽到鲜花盛放;一只鸟,他感应到从一枚鸟蛋开始的历程;有生命的一切,从生以来的过程,一个个画面出现在眼前。
施千琅想看一下自己,他还想看看于赠,刚睁开眼就天旋地转,坐立不稳。
喀多松了手,欣慰地笑着说:“很好,很好,你果然是天生做法师的材料,假以时日,你的能力一定在我之上!”
施千琅手捂着胸口,额头上渗出密密一层汗珠,他问:“上师,如何才能收放自如?”
“感受自然,把自己放置到天地间,交出自己去体会,不掺杂贪欲和杂念,越是平和,就越是安全,你试着揣摩多了,就能收放自如了。”
施千琅又问:“我看到花的一生,鸟的一生,人呢?人的经历,能看到吗?”
“看人也是一样,你只需要专注于那个人,去感应就行,以你现在的能力,看个大概是没问题的,只是,你的身体还未彻底恢复,而且对真气的控制还没有达到自如的地步,看人会很伤元气,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看。”
“看自己呢?”
“呃……看自己?这个,我也没有尝试过,你还是先从看别人开始吧,等到控制稳定了,再试试。”
施千琅点点头,抬眼正看到于赠缩着身体,惊恐地避开自己向后退去。
“刚才想看你,你感觉到什么了吗?”施千琅问。
于赠更慌了,嚷道:“什么?看我?为什么看我?你看我干什么?你转过脸去,别看过来。”
施千琅笑了。喀多道:“放心吧,你小时候尿床那些事,他看不出来的。”
于赠把头埋进臂弯里,大叫道:“师父太偏心了,我从小跟着你学习,你就只逼我读书、骑马、射箭,亏我还那么努力,这种厉害的技能你居然不传给我!”
喀多和陆仙翁都哈哈笑了。
喀多随即又正色道:“做法师,是要献祭自己的,其中的损伤岂能让王子去承受。”
于赠抬起头来,瞪圆了眼睛望了望施千琅,又盯住喀多道:“既然这样,也不能让他做法师,献祭?不行!这个法师他不准当!”
喀多撅起胡子道:“献祭是为了越析诏,是荣耀……”
于赠更加不满了,打断道:“越析诏的荣耀关他什么事,需要献祭也应该让我来呀,牺牲我才对呀,他不可以,不能!”
边说着,于赠边抓起施千琅往外走,把施千琅推搡到门外,又回头对陆仙翁说:“老神仙真是好心的真神仙,难怪一直反对我师父收他做徒弟,你真好!一定要坚决反对到底哦!”
施千琅被连拖带拽拉到后院,于赠一叠声道:“放心,有我呢,我会阻止的,绝对不让你损伤自己去做法师。再说了,我师父的身体好着呢,他再做个几十年不成问题,不需要你的,你什么也别跟他学了,你只需要好好的,知道吗。”
施千琅道:“如果,献祭可以保越析诏平安呢?苍生和百姓……”
“苍生和百姓也好着呢,也不需要你,知道吗,老天爷会照顾好他们的,还有天神呢,不关你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冒险,绝对不行!”
于赠下定了这个决心,马上又开始新的纠结:“但是,我还想让你一起去越析诏呢,这可怎么办?我师父看准你了,那肯定会想尽办法,不达目的不罢休啊,你可不知道他这人,就算把你藏在宫里都不保险的,这可怎么办呀?”
于赠嘟着嘴,叉着腰,气呼呼地陷入了左右为难,施千琅哈哈笑了,那个将要有大凶的未来,暂时也没有那么可怕了。